“啊哈哈，今天放学有事耽搁了一下才……”周子衣挠挠头尴尬地笑着。
周子衣发现姬芸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从她脸上既看不出责备，也看不出生气，当然也没有任何喜悦。但是两只琥珀色的双眸一直盯着自己的脑袋，像要刺穿自己的头颅一样，周子衣打了个寒颤。
“姬芸，那个，我都做些什么啊？”
“把这里的物品都重新擦拭一下吧。”
“噢，好！”
周子衣这才松了口气，她环绕一周，发现昨晚太过焦虑，还没有顾得上好好看清楚屋内陈列的东西。
整个万象馆店面并不大，一楼一共就左右两个置物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装饰品。店内昏暗的灯光衬得整个屋子有点阴森鬼魅，像是忽然要从哪个角落里爬出个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正中间是一个小桌子，只摆着一盏青铜色灯罩的台灯，可能是供客人仔细观赏装饰品的吧。靠在楼梯旁横放着一个玻璃柜台，里面放了一些戒指、项链什么的。姬芸拉开了柜台后的玻璃门，开始一件一件地擦拭起这些饰品，嘴里似乎在念念有词。
周子衣走到左边的架子上，左右扫视看了好几遍，满脸疑惑。
“你在发什么呆？”
姬芸轻轻擦拭着手里的一枚戒指，头也没抬地问道。
“啊，那个，我记得昨晚看到这里有只龙来着。”
周子衣指着架子，跟摆放的一个骷髅头密切对视了一下，蹙起了眉头。
“卖掉了。”
“啊？哦哦。”
“过几天就会有新货来了。”
姬芸看着一脸失落的周子衣，补了一句。
“哦，这样啊。”
这个答案似乎没有让周子衣高兴起来。
“原来是量产，还以为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传世之宝呢。”
周子衣难掩失落，小声嘟囔着。
“被我收起来了。”
姬芸又冒出来一句。
“啊？哦，哦。”
周子衣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捉弄别人呢。
她拿起了骷髅头旁边的一个铜像。这个铜像有着类似人族的外形，衣服雕刻成破烂不堪的样子，张牙舞爪的双手像是挥舞着的利刃一般。最奇怪的是，舌头从嘴巴里伸出来，竟长到可以在地上盘起几圈来。
周子衣一边擦，一边皱着眉头，眯缝着眼睛，她怕自己看得太仔细晚上会做噩梦。
这家店真是怪极了，此刻她有许多问题在脑里打转，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环视店内，一会儿偷偷瞧瞧姬芸，一会儿又瞟向通往二楼的楼梯间。那里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老板出去了。”
姬芸似乎一下看透了周子衣的心思。
“啊？哦哦……”
“等下就回来了。”
周子衣慢慢慢慢挪着小步，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了姬芸身旁。
“姬芸，那个，我，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我说不可以——”
“噢……”周子衣脑袋一搭，准备挪回去。
“——了吗？”
姬芸看着周子衣低垂的脑袋忽又抬起来，她不肯放过每次可以观赏周子衣情绪变动的乐趣。
“姬芸，你和云端也是龙族吗？”
姬芸歪了歪头看着周子衣，对面的女孩子正满心期待地望着自己。
“不是。”
“啊？怎么会……好失落，还以为……”
周子衣的期待落空了，她以为这两个人跟自己是同族，否则怎么会对自己了解得这么透彻呢？
昨天自己稀里糊涂地成了这里的打工仔，当时只顾沉浸在龙角消失的喜悦里，全然忘记了其他事情。她昨晚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一百多个问题，下定决心今天要问个清楚。
“那，那姬芸和云端是怎么知道龙族的事情的？”
“说来话长。”
姬芸说过这四个字后没再吭声，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周子衣心想，虽然话长，那你倒是说呀~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是老板吩咐的。”
“云端？”
周子衣重新凑近姬芸，压低了声音。
“那个云端看起来跟我年龄差不多，他怎么不上学当起老板了呢？我还以为万象馆的馆长是个老头呢。”
姬芸没有说话，周子衣说完自己先噗嗤一下笑了，却忽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老头。”
“呜哇哇————”
周子衣吓了一大跳，慢慢回过头，发现云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云端？你，你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没有声音。”
“好奇心不要太重哦，有助于你的安全。”
说完这句，云端就开始往二楼走去。
姬芸跟着云端也去了二楼，店铺里只剩下周子衣一个人。
“果然不能在背后议论人，吓死我了。”
周子衣喃喃自语，向楼上瞥了一眼。刚才的对话被打断了，自己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呢。不过还好，接下来一个月放学后都要过来，还有时间。想罢，周子衣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继续去擦拭饰品了。
“有人跟踪周子衣，看起来不够熟练，我在店里就看到了。雌，额，女性，年龄17又89天……”
姬芸刚踏上二楼的地板就先开口了。
“不碍事，我也看到了。”
云端坐进沙发里面，他没有开灯，外面的街灯已经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窗子斜斜地映在沙发上。少年的脸一半在暗处，一半在温柔的橘色光下，锐利清晰的轮廓被映在背后的墙上。
“姬芸，不要开灯。”
正要按下开关的姬芸，停下了手，回头看着云端。
“你今天有收获吗？”
“暂时还没特别的进展，那些家伙们已经到山海市了，我们可以开始准备了。”
“我通知木族。”
“你，没事？”姬芸正要离开，又多问了一句，她见云端坐在沙发里太过安静。
“只是觉得，夜色——正美啊！我坐在这儿是不是很……”
帅字还没说出口，姬芸已经转身下楼了。
“切，也不配合我一下。”只看到姬芸后脑勺的云端嘴角向上，他这两天心情不错。
“姬芸，姬芸。”
还没等姬芸从楼梯上完全走下来，周子衣就迫不及待地一蹦一跳跑到楼梯口，手里拿着一个长着许多手臂的青铜小人。
“姬芸，这个这~么贵的吗？！这么多0我都数不过来了！”
周子衣兴奋地说道，她看看铜像底座上的标签，又看看姬芸，一脸的不可思议。
“嗯。”姬芸依然没有任何波动。
“嗯。嗯？”就这？这么多零都不值得姬芸多说两句吗？周子衣心里忍不住吐槽起来。
周子衣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明亮的眸子忽然眨了两下。
“馆主……是不是很有钱？”
“可是，可是卖这么贵，咱们能卖得出去吗？”周子衣依然跟在姬芸屁股后面不肯罢休。
姬芸转身，她的眼睛盯着周子衣，直直地走了过去。因为距离太近，周子衣赶忙后退，但姬芸仍然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样子。
“哐——”周子衣的脑袋磕在了置物架上，但她顾不上揉揉后脑勺，因为姬芸还在向自己逼近。
直到两个人脚尖碰到脚尖，鼻梁快要贴到鼻梁。姬芸直直地盯着周子衣的眼睛，像在观察一个实验品。周子衣觉得如果姬芸的眼睛是两道激光的话，早就把自己的脑袋给扫射穿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停滞了，周子衣屏住了呼吸，她似乎能隐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可她从姬芸的眼神里什么也读不出来，这个人的喜怒哀乐是怎么隐藏起来的呢？
时间变得十分漫长，其实也才过去了不到十秒钟。
“从明天开始，”姬芸忽然开口了，“给你补课。”
姬芸头歪了一下，又正了回来，然后点点头：“嗯。”
说完，她便转身走到了柜台后面，开始继续擦拭起了饰品。
“呼~”周子衣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可真是个怪人。周子衣想起刚刚撞疼的脑袋瓜，赶紧揉了揉。
接下来的万象馆安静得有点可怕，周子衣盼望着能有个客人走进来缓解一下气氛。但直到夜色浓烈也没盼来一个客人。她只好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擦拭那些奇形怪状的雕像上，但手法变得更加温柔和小心翼翼。
好家伙，这要是弄坏一个，把我卖了也不够赔的呀。周子衣担惊受怕地终于擦完了置物架上的所有饰品。这些雕像重量都不小，周子衣转动着酸麻的手腕。
这时姬芸走了过来，周子衣立马站直，她还没从今晚被姬芸直视的可怕体验中缓过来。
“给你。”姬芸将手伸到周子衣面前，掌心朝上，她手中正握着一个龙形铜像。
“啊，原来是…”周子衣接过龙铜像，惊喜地望着姬芸。
这正是昨晚自己见到的那个龙铜像。她摸着铜制的鳞片和龙角，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明天还要带回来，不可以弄丢弄坏。”姬芸冲周子衣安排道。说完，她按住了周子衣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翻转成面朝店外，然后双手推着她的肩膀走到了门口。
姬芸拉开了店门：“欢迎明天再来，今天辛苦了。”
“噢，噢，姬芸再见，啊哈哈哈！”周子衣识趣地走到外面，回头冲姬芸挥挥手。
不加班的工作勉强还可以接受，呼！
万象馆旁边的小巷一角，咔嚓一声，周子衣从万象馆笑着走出的瞬间被定格在了手机画面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