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眼前的红头罩杰西卡沉默不语,我想起了在联邦银行的一段对话,那是经理告诉了我事情的全过程后。
“既然已经有人帮她还了钱,为什么你们还要把托德庄园收走?”
经理露出赧然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是规定的利息,我们也没办法……我也深受良心的谴责。”
经理的脑袋被我按着砸向桌面,木桌碎成了几块,他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昏过去了。
罪犯再怎么自我裁决,也还是有罪的。须知罪恶本身并没有生命力,是丧失天良的人给了它蔓延的机会。
我那时说道:“不止是你,每一个手上沾血的人都别想逃脱审判。”
……
黑洞洞的夜里,雨越下越大,不知何时停歇。
“我审判了他们,他们应得,”杰西卡把兜帽拉低后开口道,“不必说对不起,蝙蝠侠不是全知全能的神。”
“他们的确应得。但不要为了惩罚他们,把自己领上一条不归路。”我组织着语言,即使见过不少类似的场面,杰西卡制造的暴力仍使我心惊。
她突然带着极大的怨气说道:“你在怪我?”
“不,我能理解你做的一切。”我否认道,她这句话让我猝不及防。
红色面具逼近我,上面沾染的血迹在磅礴大雨中也无法洗净。
杰西卡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理解。”
“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你的报道,蝙蝠侠,大家都说你是好人,是超级英雄,我也以为你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
“可你居然为这种事责备我。”她对我的愤怒并不纯粹,里面掺杂着失落,语气更是按捺不住的失望,“蝙蝠侠,你的正义不是真正的正义,你只是在维护稳定,寻求一成不变。你的不杀原则是如此虚伪。”
杰西卡的这番话没有使我动摇,我这样说道:“一切惩罚都是灾难,惩罚自身便是罪恶的,蒙面义警生而罪恶。”
“但你知道何时罪恶才最有用吗?需要以恶制恶时。”
“我们身份的正义性和非正义性共存,正因如此,我们才要谨慎和克制,像注视着罪犯一样注视着自己。”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放过他们、饶他们一命,让他们能再去害人?”杰西卡紧握着拳头。
我吐了口气,尽量轻柔地说道:“在我进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但你还把他的脸砸得稀烂。杰西卡,那是在惩罚你自己。”
“我还能怎么做?除了他们我找不到能报仇的人,但明明杀死我父母的不止他们!”杰西卡哽咽地朝我吼道,她哭了吗?可面具之下的她即使淌下泪水,我也看不见。
“我去了银行,我去找了董事总经理,我去找了执行总经理,我去找了总监,我去找了副总裁,我找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说不是他们做的,他们只做了职责的份内之事,他们说这是‘规定’。他们说这些事都是银行做的,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失去了生命。”
我无语凝噎。就像她说的,她不知道向谁复仇,暴力催债的黑帮只是官方资本的一把刀,杀死杰西卡父母和其他受害者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一套冗杂成熟的资本运作系统。而这些,只是不夜城黑暗的冰山一角。
愤怒犹如烈火,把她的执念锻成了尖刀,杰西卡渴望复仇,向所有的罪恶,即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有的事蝙蝠侠也无能为力,我渴望更多的同伴和帮手。我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事,但我不得不这样说道:“和我走吧,蝙蝠侠需要你,不夜城需要你。”
“蝙蝠侠,你和红头罩永远不是一路人。”杰西卡冷冰冰地说道。她拒绝了我的邀请,戴着红色的头罩消失在不夜城的暮色中,选择独立打击犯罪。
人是可以从错误中得到真理的,况且她和我谁对谁错不是几句话说得清楚的,当时的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几天之后,红头罩名声鹊起,她在地下世界里凶名赫赫,主流媒体对她褒贬不一。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人痛斥她是冷血的手枪屠夫。
我见了麦克莱恩局长,他联系了检察官启动了对银行业的调查,司法部开始寻找潜在的犯罪行为;他本人则主持警局内部的贪污调查,以便进一步的扫黑除恶。
后面我问林璃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她帮助了杰西卡。她回答道:“难道要我说出来求饶吗?我还那笔钱只是一时兴起,不是为了谁而做的。”
渐渐的,我开始觉得愧疚,这种感受不是突然产生的,它一直都存在,只不过现在才悄然在我能觉察的领域冒出。
我对一个丧失双亲的孩子要求太多了,杰西卡或许做得过火了点,但那不是我苛责她的理由,我应该引导她而不是教育她。
我发誓我一定要找机会和她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