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柳道人柳闲志,天星州特级教师,任教于麓亭附中,因其姓名谐音与“先知”相同,在学生中得了个“柳先知”的诨号。
四十余年前,天星州恢复升仙大考,农闲时间手不释卷的柳闲志鲤鱼跃龙门,被麓亭师范录取,成为了恢复升仙大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在当时可谓是天之骄子。
就是这样一位人中豪杰,毕业后却未选择深造,而是投身杏坛,执教数十载,以高超的教学水平和从未衰减过的教学热情著称,门生遍布天下,其中惊才艳艳者不计其数,天机盟中许多青年长老便曾受过其教导。
然而到了今日,早已过了退休的年纪,依然奋战在讲台第一线的柳闲志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新生代学生不好教,这已经是所有老一辈教师的共识。
自己手底下这班学生,成绩时高时低,极不稳定,应当找找症结了。
“有些同学啊,上课不听讲,课后多花上数倍的时间去找外面的老师补课,外面那老师水平恐怕还没大学生高,划得来吗?”柳闲志摇了摇头,痛心疾首道:“我要是学生,想想就亏。”
“咳咳……叶轩甫、王世杰、欧阳鸿宇,还有张月筱,这几位同学放学后来下我办公室。”
“现在的学生啊……名字越来越潮,怎么志气反倒越来越颓了?”
放下花名册,柳闲志嘟囔着离开了。
“轩甫,轩甫,喊你呢!”
“欸,我听到了。”
叶轩甫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某处收回。
“瞧什么呢?看美女啊,我看你上课魂不守舍的。”
“哪有。”
“嘿——鸿宇,过来!”
“来了!”
三位被点名的男生聚到一块,牵头的王世杰率先发话:
“你们说,老柳叫我们三个过去是做什么?”
“这还用想,我俩上次周考不是都没及格么。”欧阳鸿宇扯着公鸭嗓感叹道。
“那轩甫是怎么回事?他可是好学生。”
大概是因为被抓到上课走神了吧。
课上老是盯着人家女生看确实不太像话。
反思了片刻,三人中最白净沉稳的叶轩甫回道:
“不是有四个人吗?”
“哦对,还有张……月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时候看看不就知道咋回事了。”
“话不能这么说,万一老柳打算拷问咱们,来个各个击破,那不就完了。咱们昨晚翻墙上网的事可不能暴露,得对好口径。”
“是极是极。”
“嗯。”
“有道是法不责众,”欧阳鸿宇建议道,“我们再拉上月姑娘,四个人一起进去……”
“什么月姑娘,人家姓张——不对,你和她很熟吗?那你去拉吧。”
“你不也不熟……我还是算了,我想了想,还是王公子比较玉树临风,只要您一出马肯定能拿下!”
“阴阳怪气谁呢?”
两人越说越离谱,眼看就要掐架了。
叶轩甫这才无奈道:
“这点小事……别吵了,我去吧。”
“好主意,鸿宇啊,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我一糙汉子没这条件。人家肯定喜欢轩甫这号书生气十足的小白脸。”
“我的好轩轩,我爱死你了。”
“滚,别恶心人。”
……
“你们这些小年轻,成天不学好,想什么情情爱爱的,难道两个人进学校,毕业的时候三个人手拉手出去就好了吗?好吗?这不好。真是不知轻重。”柳闲志火力全开,一脸急躁。
正被他训斥的一男一女正是轩甫与月筱,王世杰和欧阳鸿宇二人则远远躲在门后看热闹。
“上课开小差,连尊敬师长这么基本的道理都不知道,真是反了天了。”
“不说话是吧,不说话……”
叶轩甫见老柳越说越怒,大嗓门直撼得他震耳欲聋,身体不禁往后缩去。
一旁的月筱则是早早蜷成了一团,鼻子通红,满眼雾气。
叶轩甫见状暗暗叹了口气。
月筱到底是女生,还是一眼便能判断是乖宝宝的那种,从小到大连只蚂蚁都不敢动,不比他皮糙肉厚,久经风霜,被老柳这么训斥肯定难受极了。
娇柔如花草,虽说缺少几分韧性,但他偏偏就欣赏这一类。
“柳老师,都是我的错,和月筱无关。”
“还敢顶嘴是吧,一个个的反了天了……鞭来!”
但见柳闲志结阵怒喝,挥出右手,一柄藤木包鞭破窗而入,看形制正是柳闲志的本命法宝藤龙掠海鞭。
风声大作,纸张飞舞。
糟了糟了,老柳是要动真格的了。
门后看热闹的二人暗道不好。
好一个柳闲志!好一个藤龙鞭!仗势欺人,以大欺小,竟然这般不要脸!
叶轩甫怒视着柳闲志,本想看看他要如何发作,不料老柳没有来找他这刺头,而是挥鞭抽向了月筱。
“不好!”
鞭影抽落,本是抽向少女的一鞭,却狠狠在少年身上带出长长的血痕。
少年护着已吓得花枝乱颤的少女,狠狠咳了几声,嘴角溢出血来,勉强道:
“别怕,有我在!”
说罢,身体便倒了下去。
“轩甫!轩甫你别死好不好啊!”
泪如雨下。
原来她的声音是这样的。
像百灵鸟一样——虽说我也不曾听过百灵鸟的歌喉。
我要死了么。
好窝囊。
但是好柔好软。
用性命换得她关切的眼神,我不后悔……
“轩甫,轩甫——”
我没死吗?
这里一定是天堂吧。
谁在叫我?是她吗?
是天使,原来她是身怀羽翼的天使,振动羽翼来接我了。
多好啊,她在呼唤我……
嘿,嘿嘿,嘿嘿嘿,筱儿……
奇怪,那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嘶哑了。
“叶轩甫同学!你在搞神马灰机?”
眼下已是放学后,三男一女排排站,正等着老柳回办公室。
见叶轩甫一直走神,欧阳鸿宇扯起公鸭嗓对着他不断怒吼。
叶轩甫如梦初醒,还未擦净嘴角的口水,便注意到身旁三人正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自己。
看来是社会性死亡了。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
“才不是春梦!”叶轩甫忙辩驳道。
貌似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没想到叶同学是这样的人。
想起叶轩甫方才做白日梦时反复念叨的名字,月筱心底警钟长鸣,默默拉上了外套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