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邦是一个禁用军火的国家，就算在经历了诸多动乱之后这一点也依旧没有改变。如果没什么特殊的门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手里是不可能有枪的。
作为一个靠武器吃饭的法外者，风澈当然也有自己的门路……
关山度，44岁，是私人诊所的医生。他平日里总是穿着一身白大褂，胡子拉碴、佝偻着背，十分符合世人对于“单身宅大叔”的刻板印象。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一天的劳作之后喝杯牛奶好好睡上一觉。
也因此，当剧烈的敲门声将他从睡眠中吵醒时，他便显得愈发愤怒。
“我@#￥的谁没事闲的这个点敲门啊！？是不是有病……呃。”
被吵醒的关山度一脸愤懑地打开了房门。然而当他看见门外的黑色煞星之后，他的怒骂立刻停了下来。
“呦，好久不见啊老关。鉴于琼枝的事情……我可得、好、好、感、谢、你才行啊？”
已经摘下头罩的风澈皮笑肉不笑地和关山度打着招呼，脸上的杀意早已掩盖不住了。关山度情知不妙，连忙脚底抹油往屋子里面跑去，然而风澈的速度却远快于他，早就先一步跑到了他前面。
“呃，下手轻点？”
“……呵呵。”
下一刻，关山度就被风澈一拳打倒在地。当是时，好好一间屋子立马变得鸡飞狗跳起来，“哎呦别打了”“别打脸别打脸”之类的求饶声不绝于耳。面对地上两个男子激情的战斗，沈琼枝略感无聊地撇开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出够了气的风澈才终于将关山度松开。关山度一脸苦恼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冤屈地说道：“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嘛……”
“滚你大爷的被逼无奈。这话骗骗自己就得了，你还能骗得了我不成？”
关山度明面上的身份是诊所医生，但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前“渎神者”铁梁城基地研究员。现在，出于良心上的愧疚，他利用基地剩余的资源和自己作为前反派的门路，为风澈提供武器等各方面的援助。
与风澈的态度不同，关山度对是否禁足沈琼枝一事持保留态度。风澈极度怀疑，沈琼枝的出现肯定离不了关山度的煽风点火。但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风澈一把将关山度从地上拽了起来，面上早已一改之前皮笑肉不笑的神色。
“我和琼枝今晚遇见‘精卫’了。”
关山度的脸色也变得认真起来。于是，风澈将这一晚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这样啊。不过，她本来就是驻扎在冰岭省英雄卫队的人，你迟早都会遇到她的。”
“别说废话，我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重点在于，我们到底要如何应对她？我们一周之前就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别和我说现在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面对关山度毫无意义的沉吟，性急如火的风澈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想应付他还不简单。你以后每次都和琼枝一起行动不就得了……”
关山度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桌后的转椅，懒洋洋地靠在靠背上，回答道。然而他一看见风澈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便不敢再继续吱声了。沈琼枝则是完全插不上话、也根本不想插话，于是自顾自地坐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开始打量起这间房子来。
这里和一般的小诊所别无二致。外面是一张办公桌、一架药柜和几把椅子，里面的几张病床则被一扇门一堵墙与外面隔了起来。
但沈琼枝知道，这里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倒不是说一点头绪没有……‘渎神者’在开发‘SPM’系列血清的同时，也有计划在军械方面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这种武器的一部分图纸，我也是有所掌握的。但是，就算我能根据这点图纸推理出那玩意儿的全貌，我也没有相应的资源和手段把它造出来，明白不？”
“那就想办法搞到你需要的东西。如果必要，我就再去黑帮那边‘顺’一些来。”
“不是，你以为这些东西说搞就搞啊？那些专业的设备和资源岂是区区黑帮能有的？”
“干。那不还是相当于一点头绪没有？”
在沈琼枝分神的功夫，这厢边，关山度和风澈的讨论也愈发激烈。他俩几乎就快吵了起来，可是谈了半天却没有一点进展。最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却是齐刷刷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们都从各自的眼中看见了苦涩。
“不过……我这里倒不是完全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这时，关山度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连忙将风澈招呼起来。风澈像是会意一般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将那座看似普通的药柜搬走。然后，在沈琼枝的注视之下，关山度将办公桌上一堆医学用书悉数挪走，摁下那个藏在书堆下面的按钮。
药柜下面的地砖顷刻向左右两侧平移，露出一条黑漆漆的地下通道。关山度率先下了楼梯，风澈则紧随其后。沈琼枝见状，刚要一起下去，结果前面两个人一齐转过头来，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留在外面等我们就好。”
沈琼枝像是对两人神秘兮兮的样子感到好笑似的耸了耸肩，再次开始百无聊赖地操弄起冰雕来。
……
地下的楼梯黑漆漆的，甚至有些阴森的氛围，和老关反派科学家（虽然只是曾经）的身份倒是般配得很。不过风澈也不是第一次走这道楼梯了，他也没在怕的。况且，和那些异种人败类的战斗可走道楼梯这危险多了。
落了地，老关将灯打开，一瞬间有些刺眼的白光溢满了整个房间。房间里乱糟糟的，遍地都是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机械零件，或是写满了公式的草稿纸。
“喏，这玩意儿你拿走。”
老关从唯一一块还算整洁的地方，拽出了一柄模样十分古怪的黑色长棍出来。它的两边被带着花纹的方棱环绕着，而首尾两端又带着尖锐的利刺。
风澈一见这东西，立刻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这么快就做好？”
“别急，你先多看一眼。”
关山度似乎是按下了一个按钮，随即，这柄长棍的前端豁然打开，形成了一扇面积不小的铁盾牌。而还未等风澈惊讶，关山度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他把盾面收回之后，又不知道按了什么，突然，长棍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截短棍；更令人惊讶的是，两柄短棍的表面上此时竟流盈着汩汩电流。
将电流关闭，关山度把两截短棍扔给了风澈。
“如你所见，我给你做了把新的棍子。质量肯定没什么问题，功能挺多，你回去之后自己摸索去吧。”
风澈眼睛一亮，已经完全忘了刚才要找关山度算账的事情了。
“不错。这玩意虽然还是应付不了‘精卫’那种级别的对手，但也够用了。”
“还是应付不了啊……”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沉默了下来。不知是谁动了一下，立马引得一大沓纸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像是对这种无力的感觉感到厌烦，关山度叹了口气，然后转而打开了另一个话题——此前他们一直有所回避的话题。
“我实在不能理解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明明应该明白吧，现在你的手中唯一能用来抗衡‘精卫’的牌就是琼枝。就算只从这个角度讲，你也不该……”
“不行。”
关山度话还没说完，便被风澈果决地打断。然而，在关山度的注视之下，他却没能接着做出任何解释，他的态度也是仅仅强硬了三秒钟便又软了下去。他张了张口，但随即又闭上；这期间所吐出的，只有无声的气泡。
“琼枝她……她多少岁来着？”
“估算是18岁左右。怎么又问起这个事了？”
“……18岁啊。”
风澈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扭过了头。如果现在还在地上房间的话，他目光的方向则恰是窗外。
“别人的18岁都在干什么？哦对，这时候已经快高考了吧。然后就是步入大学、讴歌青春……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除了一堵矮墙之外什么也没有看到，风澈有些尴尬地转回了头，“而她呢？被洗脑、操控、被逼迫杀人，摆脱了这一切之后，却又失去了记忆。你真觉得这是她这个年龄应该经历的事情？”
“……”
“至于英雄反派的过家家？那就更不行了。你和我都知道这条道上有多少龌龊的事，她好不容易能从泥潭中脱离，我怎么能让她掉进另一个泥潭？哦，这俩泥潭好像是同一个。所以我得保护好她……至少最近这段时间得保护好她。”
风澈苦笑着结束自己的论述，却发现关山度正以一副傻眼的表情看着自己。
“啥啊，你这不是很明事理吗。”
“嗯？”
“你说得对，她确实不该过上这样的生活。但是你就应该？”
“……怎么又把话题扯到我身上了？”风澈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对方要说一些很不讨喜的话。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我们就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说起吧，孩子。你昨天碰见的是‘精卫’，是因为现在整个冰岭省只有她一个英雄。等到其他人从国外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你觉得你那个手段还能威慑得了他们么？尤其是你掌握着这样重要而又本不该知道的消息，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放任你不管？”
“……”
对于这一针见血的问题，风澈一时无言以对。半晌之后，他才恼羞成怒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啊？”
关山度索性靠着墙坐在了地上，声音也不由得深沉起来：“我的意思是，你趁现在放弃这摊子破事还不晚。”
“你叫我放弃？”
“对，我叫你放弃。”关山度抬着头，直视着风澈满含着怀疑与愤怒的目光，“你脚下的路并非一个正常人会选择的路，而你以后的战斗只会更加艰难。你说要为无辜者们复仇，但你要面对的是各种各样的的能人异士，而你？你甚至都不是异种人，你只是一个被迫成为‘SPM’二代血清试验品的倒霉蛋而已。你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你总会有失败的一天……‘初号’。”
关山度这一番话不可谓不真诚、也确实不无道理。然而，风澈——“SPM”二号血清初代实验者中唯一成功案例——面对对方的关心，只是发出了轻轻一声嗤笑。
“呵。但事情不能一概而论，我从那场劫难存活下来的意义就是复仇，除此之外我已别无他物了。你是要我舍弃我的人生吗？”
在有些刺眼的白色灯光的照射下，仰着头的关山度竟有些看不清对方的笑容。因此，他更无法判断出风澈的嗤笑中，究竟隐藏着除了蔑视之外的哪些情感。
然后，他看着风澈一言不发地拿起新武器，连声道别都不说、就这样直着脊背走回了地面上。然后，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关门声先后传来，关山度知道这两个小煞星已经离开了。
“该死，这样下去你一定会失控的。到时候，还有谁能阻止你呢……”
半晌过后，关山度才捏起自己的太阳穴，有些郁闷地自言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