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会死】
【为什么活下来的只有你】
【为什么他们还在笑】
【为什么你还不行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问得好。这都是为什么呢——风澈哀伤地看着正向自己迎面扑来的、环绕着阴森的血色雾气的骷髅群,低声叹了口气。
上天的决定永远难以琢磨,而他一个早就停止思考的人肯定想不明白。但是,只有一件事是明了的。
“不要着急。我发誓,我会为你们带来死者应有的复仇。而在那之前……就请你们耐心等待吧。”
看着虎视眈眈的骷髅们,风澈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坦然地张开了双臂。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冰色的屏障。
“咦,这是——”
就当风澈还在纳罕这突然出现的冰墙究竟是怎么来的时候,他却被逼人的寒意祛除了体内的困倦。他用力眨了眨有些惺忪的眼睛,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臂膀——完好无损,依旧是人类应有的血肉,而非被啃食后剩下的尸骨。这时,逐渐回过神来的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啧,这可真是……”
风澈一边坐起身子,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哝着。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台电脑以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他的房间就是这么朴素而单调。
这一下,风澈总算回想起是怎么回事了。在和沈琼枝一道从关山度的家回来之后,他稍微对付了口饭,打算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结果自己就似乎莫名其妙睡着了。可是自己又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呢?
他站起身,打开灯,却又发现一件古怪的事情:他们回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色也稍微亮堂了些;可是现在,窗外的天色却诡异的与他们回来时几乎别无二致,甚至还更加黑暗。
“……糟了!现在得赶紧……!”
霎时间,风澈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性。如果这是某个实力强劲的异种人人为改变了天气的话,鬼才知道会闹出什么麻烦。而雪上加霜的是,风澈对新闻向来十分关注,他从未听说过最近会有什么反常天气会到来,这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想。
他连忙拿起书桌上的两把爱枪(他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它们放到桌子上的了),一股脑地冲出屋门。
结果风澈刚一冲出去,就差点与迎面走来的沈琼枝相撞。若不是沈琼枝反应迅速,一转身躲开了风澈,两人肯定是要撞个头碰头的。
“你在干什么?”
即使穿着一套毫无紧迫感的白色休闲睡衣,但沈琼枝却依旧给人难以接近的冰感,而在被这么一惊后,她的表情更是冷若寒霜;但是,当她看见风澈手忙脚乱地穿戴着自己的制服时,她的表情中又掺杂了几分莫名其妙的神色。
“我在干什么?穿制服啊!有场硬仗要来了,我必须去战斗!”
“……硬仗?什么意思?现在离你平时出去的时间还早很多不是吗?”
“什么什么意思?我都说了外面……啊。”
风澈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他蹙着眉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忆着沈琼枝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的是什么。
时间。
于是,他颤颤巍巍地扭过头去,却发现挂表的时针正指着六点。
他们回来的时候,大约是早晨五点多钟。也就是说……
“我tmd睡了十来个小时吗!?”
风澈此刻的表情比哑巴吃黄连还要难看得多,就差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了。原来没有什么超级反派,也没有什么反常天气,以上的一切都属于他大脑宕机后不现实的幻想。想到这,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倒在沙发上。然而怪异的触感又让他马上想起自己刚刚才穿上了制服,于是他又不得不一脸尴尬地再把制服脱掉。
“不过呢,还有一个问题……”
终于把制服脱掉,风澈突然眯起了眼睛,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
“我说,你为什么要给我下安眠药?”
“……你怎么发现的?”
“唔,你就……把这当成是我的异能之一吧。”
明明是诘问的一方,风澈被反问后却反而目光游移、支支吾吾着。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对方,自己其实压根就不是什么异种人,只是一个被打了药的普通人而已;而关山度也默契地闭上了自己的嘴,没有将相关事实告诉过沈琼枝。
实际上,风澈能够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药,真的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原因——自他从“渎神者”逃出来之后,他就一直难以入眠。一旦稍微睡着,他就会梦见……向他讨要复仇的死者。
“你在掩盖什么。”
“是啊。所以,你下药的理由呢?”
“……老关的建议。他说你现在必须保证自己有充足的休息时间,所以就给了我药。”
即使面对风澈咄咄逼人的质问,沈琼枝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波动,以一贯清冷的语气给出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是真是假呢,风澈总觉有点捉摸不透了。
他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却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因为继续争论下去吃亏的也只能是自己。他现在越发觉得自己好像在家里供了个大小姐,导致干点什么都碍手碍脚的。
于是风澈干脆不再管这件事,加紧换好自己的常服——一套黑色夹克与长裤。不知为何,风澈对黑色有着无可救药的痴迷,在沈琼枝的印象中,他似乎就没有过其他颜色的衣服,甚至他给自己的大多数衣服也都是毫无品味的黑色。
“你要出去吗?现在应该还没有到你平时出去巡逻的时间吧。”
“巡逻过会儿再说吧。今天你就别做饭了,我去外面买点算了,回来带给你。你在家好好等着,别出门。”
风澈语气平淡地说着,同时已经向着门口走过去了。然而他很快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被寒冰牢牢封死的房门压根不允许他离开。
“……亲爱的沈大小姐,请问您又在发什么病呢?”
风澈僵着脖子转过头来,表情如同生啃柠檬一般古怪。沈琼枝的脸上罕见地带着笑容……然而没有丝毫的笑意。
“回来带给我,嗯?”
“呃……”
风澈看着面前老大一根冰棱柱,不敢言语。
“我在家好好等着,嗯?”
“我觉得我没说错吧……”
风澈好容易缓过神来,刚想辩解两句,便又被多出来的一根冰棱柱吓得不敢则声。
“别、出、门,是吧?”
“要不咱们有话好商量……哎我^&$%#!”
两根冰棱突然扭转方向,向着风澈的下体划过。大概是提前感觉到兄弟的危险,风澈猛一抬腿躲过了突然的袭击——代价是用力过猛摔倒了门上,这一撞撞得就连门上厚实的坚冰都碎裂开来。
搀着门把手缓缓站起身来,风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想出去吗,琼枝?”
“如果我回答‘是’呢?”
“先把你的神通收一收再说话……那么,你又是否能理解其中的风险呢?”
“但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不然我成了什么?莴苣姑娘?”
“莴苣姑娘啊……”
风澈默默地咀嚼着对方的比喻。她说得有一半没错,这里并不是女巫的高塔,她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然而外面也并没有会坚持不懈拯救她的王子,外面的世界其实危险又肮脏。政府视过去的“冰狼牙”为仇敌、“渎神者”也肯定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也或许会有其他反派组织盯上这她。虽然沈琼枝的异种能力确实强悍得无与伦比,然而假如她真的失了手,后果将不堪设想。最坏的结果是,自己也会被牵连,那样的话,就不会再有人能继续为被遗忘的死者们复仇。
然而,话虽如此——
“哼。你要是想出去的话,我当然也没那个能耐拦你。”
风澈语气不善地冷哼一声,但态度实际上已经向后退了一步。沈琼枝招了招手,收起屋里和门上的冰,玩味地看着对方那张苦瓜脸,发出一声玩味的嗤笑
“你竟然也有服软的时候啊?”
“别急,我还有条件。”
风澈的面上依旧无一丝好气,他瞪着眼睛指了指沈琼枝的脑袋,说道:“你先想招把你那头白毛染了再说,那个也太显……眼了……”
话音未落,风澈便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琼枝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头黑色长假发,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
“呃,你哪来的这玩意儿?而且你原来的头发还是会有露出来的可能吧?”
“老关给我的。他说只要戴正了就不会有问题。”
“哦、哦……”
风澈人已经开始有点晕了。他不知道是该先吐槽关山度那夯货竟然瞒着自己送假发还是先吐槽戴正这么个模糊的说法。
“但还有个问题,你那个眼睛也得想办法……”
“啪嗒”
还是话音未落。这次沈琼枝甚至话都没说,直接从身上衣兜掏了副墨镜带上,正好遮住了沈琼枝古怪而空灵的淡色眸子、以及纤细的白色双眉。
“原来你早打算开溜了哦……”
风澈傻眼地叹了口气。此时,沈琼枝虽没有脱离她平日里冷淡的氛围,然而依旧可称得上是大变样:黑色风衣搭配同样为黑色的牛仔裤,再搭上质量不低的黑色长假发、灰色的鸭舌帽和颇有气势的墨镜,使得沈琼枝瞬间从清冷而高不可攀的冰仙子变为潇洒的街舞大姐头。
“好了,我们出发吧。”
沈琼枝将门把手打开,示意风澈赶紧跟上来。风澈摇了摇头,无奈地顺从对方的指令。然而把门扣上的那一刻,风澈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沈琼枝又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衣服换好的?
这不就出去一趟吗,她是不是积极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