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紧张死我了。
迎着台下同学的鼓掌声，我加快脚步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叫杨惠茹，是一名大一新生。
如你所见，我刚才做完了一轮自我介绍。
我们的助导为我们新生班级安排了一次自我介绍的班会活动，目的是让我们都能够熟悉彼此的同学。
虽然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还有上台做自我介绍有点让人难为情，但是这个提议我认为还是相当不错的。
就是我真的好紧张啊！
呜哇——！我有好久没有站在讲台上讲话了，这边的好紧张啊！
我没有口吃吧？我说的没问题吧？我没有很奇怪吧？
呜……本来准备的好好的，结果到头来，刚站上台，就全部忘光了。导致一开始结结巴巴了好久！
我的室友还在说我做的很好……太感动了，我的室友真是太好了。
虽然我自己的难堪很让我心痛……但是这可不影响我看别人的自我介绍——去观摩别人的尴尬！
像接着我上台的这个男生，刘海留得很长，都有点遮住眼睛了。
他的声音好小啊，而且好简短！他就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名字，来自哪里这样简单的信息，甚至连兴趣爱好都没说就急匆匆地下去了！就连鼓掌声也是熙熙攘攘的。
他应该是所谓的社恐吧。没想到我的同学居然还有社恐患者啊。说他阴暗吗……又不太恰当，总感觉他在害怕什么。
紧接着下一个是看上去很壮的男生，大大咧咧的样子。
他说话方式好有趣，就像是以前看过的港片电影那样。感觉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
他居然是复读生诶。比我们还大一岁。能坚持一年的复读真是了不起啊。
哇！这个人染着一头黄毛诶！看上去痞帅痞帅的！我的室友貌似已经心动了，不停地拽我的袖子。
不过他的笑容看上去很轻浮诶，真的没有问题吗？
嗯？总感觉他给人的感觉也不是那么轻浮的人啊。全身都散发出一股亲和力，就连我都有能正常和他交流的自信。
不过我的好闺蜜曾经说过，要小心那些长得很帅的帅哥。
我可要多留个心眼了。
顺便帮我室友也留一个吧。
这个男生看上去就很普通了嘛。难道是因为自动地跟上一位去比较了吗？
他和之前三个充满个性的自我介绍不一样，只是很普通地说完了自己的情况。就连紧张感都是那种轻微的恰到好处。
感觉不到什么起伏嘛。
当然，平凡才是最好的，平凡万岁！
接下来的……嗯？为什么是一个女生？而且……
她超漂亮的！
雪白透亮的皮肤，无比精致的五官，迷人的笑容，全身上下散发出不一样的气息，她是哪里来的模特儿吗？
好漂亮的女生啊。
教室里的大家貌似都看呆了，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诶。
诶？刚刚那个男生——做了一个普通的自我介绍的男生，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是说，这个女孩居然是我们班的人吗？为什么我之前在宿舍都没看到？
嗯？她说的可不是我们专业诶。
那就不是和我们一个班的咯。
等等，那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啊？
诶？她刚刚说什么？
她说她……
她是顾明的女朋友？！
*
“大家好！我叫夏梦初，是（）专业的大一新生。我其实不是大家一个班的同班同学，我这么任性地跑上来做自我介绍打扰到大家真是很抱歉。不过，大家就当认识一下了嘛！
嗯？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呵呵……
我呀，是来找我的男朋友的。
我就是刚刚做过自我介绍的顾明的女朋友呀。”
*
什么情况？
我是谁？我在哪？
我的视线死死地锁在讲台上的夏梦初身上，但她说的话我是一点也没听进去了。
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面在嗡嗡作响。
她刚刚说什么？
突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猛得使劲，死死地掐住我的肩膀。疼痛直接刺向左边的心脏，这才将我从发懵当中拉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翔死死地咬着嘴唇，头皮上青筋暴起，露出了一副狰狞的表情，眼神中充满了藏不住的杀意。在他的身后，我好像看见了鬼面修罗......
那种生命最深处的，与生俱来的对于死亡的恐惧感以及对于生的渴望一股脑地从心中涌了出来。
不是不是，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疼疼疼疼疼！我的肩膀肩膀！！要脱臼了脱臼了！
“嘿嘿，我回来啦。”
从刚刚开始，我的注意力就放在林翔的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夏梦初什么时候回到了座位上。还没等我转过头，她就一把扑了上来，挽住了我的另一只胳膊。别样的柔软透过单薄的上衣通过我的胳膊，让我不禁在意起那一份存在。
遗憾的就是另一边肩膀上的痛感并没有给我特别多的精力去让我注意它。
不仅如此，她不只是自己回来这边，她还带回了全班人的视线。
全班四十个人，再加上讲台上的助导，一共四十份视线全都聚集到我的身上，此刻的我就感觉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一样。
也许是我变得麻木，又或者是其他的情绪代替了疼痛，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右边肩膀上的手了。
我尝试着把自己的胳膊从发出哼哼的可爱声音的夏梦初怀里抽出来，但是她死死地抱住我的胳膊，甚至没有放弃它的想法。
她这不是不放开我的胳膊，是不打算放过我啊。
我压低声音，但是声调根本降不下来。
“喂！你这是在干嘛？！”
“这不是很平常的举动嘛。”
平常个鬼啊！
别再扣我的肩膀啦，真的很痛诶！
我弹开林翔的手，让右肩恢复了自由。
看向夏梦初那就在眼前的灿烂笑容，我却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为什么要装作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总是缠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些意义不明的事情？
太多太多的疑问充斥心中，我想开口发问，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感觉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选择困难成为了病症的表现。
助导轻咳了两声，示意下一位继续。可是周围刺向我的视线却没有减少，班会也在一股尴尬的气氛下继续进行。
各种各样的视线让我难受不已。夏梦初的奇怪行径令我摸不着头脑。内外夹击，只让我如坐针毡。
留在这里只会耽误助导为我们创造出来的良好班会。同时也是为了躲避那些充满了各类情感的视线，我在跟助导用眼神示意之后便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教室。
——带着夏梦初一起。
众人的视线让我坐立难安，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让我不住胆寒。
我站起身来，夏梦初也不得不放开我的胳膊。来不及去思考别的，我拉上夏梦初的手连忙跑出了教室。
跑是跑出来了，但是我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现在的我就像是一只不知道名字的昆虫，只能凭借着留在脑海中的痕迹原路返回。
总之就是，不想在教学楼里面逗留。
不管是路过的哪件教室都亮着灯，在这片区域里到处都有不认识的陌生人。
一想到那些异样的视线，我没敢停止我的脚步，反而快速朝教学楼外面走去。
相比起其他时段的风，夜晚的风总是格外的冷咧，让我也清醒了不少。
脑子里的思绪逐渐清晰，心头上难缕的情绪也慢慢淡去。
之前这好似逃离一般的举动让我不禁肾上腺素飙升，等到真的冷静下来之后，我也逐渐慢了下来，变成了平常走路的步调。
“学长，手很疼诶。”
夏梦初有些羸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刚刚一直是抓着她的手腕在快速行走着，下意识地甩开了她的手。
夏梦初揉着刚刚被我抓着的位置，那里因为我过于用力，白皙的皮肤上多出了一抹红色。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用有些委屈的视线抬眼看我。
“抱歉……”
我下意识地道歉。但是很快又回过神来。
老实说，不管她现在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摆出什么样的姿态，看上去多么可怜动人，我都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心动。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们才刚刚认识不超过三天，交流见面的次数甚至屈指可数。除了帮她搬行李，我也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为什么她要做这些事？
她是在拿我消遣吗？
我是很感谢她在食堂的时候帮我躲过了盘查，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会一直陪她闹。
不管她到底抱着怎么样一种心态去做这些事情，我只能说我无福消受。
虽然我自己看不见，但是这是我第一次板着一张脸跟夏梦初说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夏梦初愣了一下，有些失神地盯着我。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张笑脸。
“怎么了学长？难道是害羞了？”
“别老是这样嬉皮笑脸的。也别老是叫我学长，我们同辈。”
我冰冷的态度让她的表情变得僵硬。这让她看上去多了一分的手足无措。
话是这么说，想也是这么想。
我挠了挠头，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想和一个人建立关系不算艰难，但是想和一个人彻底断开关系，却能从中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粘性度。
实在是相当巨大的一股阻力。
我长叹一口气，是在叹息我的懦弱。向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如果她能看懂我的脸色，没有跟上来自然是最好。可是她还是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简直就是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不，她怎么可能看不懂我那样的脸色。
我选择走上一条没走过的小路，居然走到了池塘。池塘边的瓷砖地板也变成了木板，走在上面会发出哒哒的响声。
响声一二一二地接连不断，我听不见属于我身后的她的声音。
池塘边的风也是格外的冷咧。不禁怀疑起现在的时节。
意外的，这样一片宁静的地方居然没有别人，此时此刻，天地之间池塘林边，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声两息地走着。
从路的延伸就能发现，池塘的这条小路通往的是食堂。
我望向那座名为食堂的明亮建筑，就好像是象征着人间烟火气息一样。
走到了那里的话，这样的宁静是否就是真的无处可寻。
难道这也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吗？
让我可以跟夏梦初彻底断绝关系的机会。
坦白说，我也不希望结局会是这样。
我和她的相识不能说是一场孽缘，也算不上是一次良缘。
她的行为超出了我的认知，让我感到莫名的害怕。
我不敢想以后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没有边界感的人对于生活充满边界的人来说永远是可怕的。
就当是珍惜这段缘分，就让他终结在孽缘之前吧。
下定决心，我停下来，转过身。
夏梦初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开朗，她现在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呆呆地看着我。
她在等我开口，我在思考开口。
刮起一阵风，吹动了塘面，吹散了思绪。
也许是我不够果断吧，不管我再怎么思考，总是找不到更加合适的开场白。
还是说，我从她的行为中感受到的那一丝的异常一直在左右我的思路呢。
“你……”
我刚开口，那股风居然神奇的停下了。
很久没见过这么看氛围的风了。
它可太会赶时间停下了。
夏梦初抬起手，把被风吹散的头发捋到耳后。她合上眼，又缓缓睁开，睫毛微动。
我动了动嘴，想说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果然美少女是有额外加成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做……什么？”她的声音很轻，我的耳朵都要费力才能够捕捉到。
“就是……”这样的话真要从口中说出来，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你刚刚在那里说，你说我女朋友这件事。为什么要这么说？”
夏梦初眨巴眨巴眼睛，嘴角出现微微上扬的弧度，却又很快停住了，脸上流露出寂寞的神色。
她微微低下头，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
她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真诚。
“我喜欢你啊。”
那甜美的笑容在她脸上重现。就好像阳光一般灿烂。
感觉大脑一下子变得空白。
可恶啊，这就是美少女的力量吗。
虽然我依旧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但是她那副样子，真的很难不心动。
原来在这种情况下，脸红真的会让脸颊发烫。
不好。
我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把脸转到一边去。
我可不想让夏梦初看到我这个样子。
虽然我这个动作也成功地把我内心的害羞表达出来就是了。
只不过，我内心中预想的笑容并没有出现，我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我长舒一口气，看向夏梦初。
——我从来没见过她脸红的模样。
她的脸颊相当的红润，甚至延伸到了耳后根。她变得晶莹的双眼和我对上视线，睁大了双眼，嘴唇微微颤抖着。在察觉到我的视线后，连忙低下了头。
原来她也会这样害羞啊。
不是，我本来以为你是开玩笑的。你这样的一幅表情……我应该怎么办？
说真的，到底为什么啊？
两个因为害羞的情绪而脸红不已的人，在原地扭捏了半天。尴尬的气氛将我们整个包裹住。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之前那个决定要跟她断绝关系的顾明已经被现在的我挤到了内心的角落里面。
不真切，不实际，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突然，又一阵凉风吹来。我的神经传来一股莫名的刺痛。
在冷风的刺激当中，我渐渐地冷静下来。
不能因为突如其来的告白就被迷乱了心智。我在心里对自己这般告诫道。
归根结底，这样的表白还是很奇怪啊。
完全没有理由，更没有机会会让她喜欢上我啊。
她这样的一番告白，简直就像是小说中突然出现的设定一样，生硬又不知所云。
可是她这样的一幅表情……我完全看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难道这就是坏女人的终结技吗？
又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天使般的笑容，小恶魔一样的笑容。
到底哪个才是她真正的面目。
还是说，这两个都不是呢？
我搞不明白了。
既然如此，我不如就遵从一开始的决定，直接和她断开联系算了。
可是这样做真的就是对吗？
这样做没错，但是没错就是对吗？
我讨厌我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
他影响着我，一直影响着我。
就像现在这样，我一直在徘徊。
徘徊在两种不一样的未来道路的起点上。
“你……为什么，会，呃，会喜欢我？”
“为什么是疑问语气啦…..”
“因为太过于不真实了。”
“可是刚刚发生的就是事实哦。”
“我知道。”
我知道是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这心中那不知道何时存在的一块石头，现在一直悬在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这股患得患失的感觉会这么强烈。
难道她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吗？
不可能。
“夏梦初，你能告诉我吗。”
她好奇地看向我，脸上的红晕却依旧还在。
“为什么会对只见过两天面的我表白？”
“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不想听这样直白的答案。”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
我想知道什么？
不，我只想证明她说的话都是别有用心，仅此而已。
这样我就可以干脆了断地远离她了。
远离她这些天马行空的行为。
但是我又不能直接表达出来。
我一时语塞。
脑子里面好乱，感觉有好几个迷你的我在瓜分我的大脑。我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谁成想，看着这样狼狈的我，夏梦初居然缓缓地，眼神中充满了宠溺。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或者是找到了什么。好似是打开了开关一般，天使降临在我身边。
夏梦初拉住我的双手，把他们握在一起。她盯着两双手握成的拳，娓娓道来。
“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也知道你不相信我，当然也知道我自己的所做所为是怎么样的无法理解。可是，我只想让你明白一点。
我喜欢你，这一点一定是真的。”
她的眼神，真的，前所未有的清澈，就是一个透明见底的湖水。
从那里面，直视湖底，我看到了夏梦初。
她喜欢我，这一点确实是真的。
但是我……怎么可能会接受呢。
她对我产生了情愫，但我却没有。就在刚才几分钟之前，我还想着要和她断绝关系。
于情于理也好，对她负责也罢，就是为了遵从本心，我也不能接受。
而且，我这种人，怎么能够得到这些东西呢。
对，我这种人。
我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好像之前的烦恼全都烟消云散了，我感觉此刻的思路格外的简单。
那就是开口拒绝她。
“对……”
我话还没有说出口，夏梦初突然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了我的嘴唇交界处上。
“学长……不，顾明，我现在不想听见你的答复。
在属于每个人的历程路上，你同我走过相同的距离之后，那个时候，我才会听你的答案。
至于现在，就放过我吧。”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内心深处想表达的东西被卡住了。
夏梦初用一根手指头，剥夺了我回答的权力。
她的表情逐渐由没落变得释然，然后一分慈爱一分怜悯。是对我的表演，更是对自己的表达。
而她最后的三分悲伤，又是那么让人揪心。
她知道，她果然知道，她当然知道。
最后的话语随风飘走，夏梦初放开了我的手。她一边退，一边将双手背到身后。
“今天真是抱歉，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也不会再做这样过激的事情了。”
脸上的歉意没有保持很久，很快她又露出了那个熟悉的表情。
那是我给她贴上的标签一样的标志性的笑容。
“只不过，在到达终点之前，我可是会一直追你的哦！”
她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冲我比了个心。
“我的攻势可是很强烈的哦！”
我们的关系，到底变成怎样一副奇怪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