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天之后,父母仿佛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父母原本就比较疼爱我。
只是,在我的感觉当中,他们对我的疼爱有一些往溺爱的方向发展了。
不仅是质量的变化,就连数量上——陪伴我的时间也出现了线性的增长。
对于这样的变化,还是小孩子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如果要真的谈论我对于这一变化的情感的话,可能也就只有高兴了吧。
我想要学习钢琴,为了我的这个愿望,父亲特地将家里的一个房间给改造成了隔音房,并购买了一架钢琴放在里面,成为了我的专属钢琴房。还请来了一位看上去就很艺术的钢琴老师,对我进行一对一的辅导。
在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练习之后,根据钢琴老师的话,我有着极高的钢琴天赋。
他信誓旦旦地对父母说,只要好好锻炼,就能够成为有名的钢琴家。
此乃谎言。
因为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连五线谱都看不懂。
结果,他好像只是为了调戏家里的保姆,才会说出这种话,就只是为了留在我们家。
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那位充满艺术气息的老师自然也是被父母打道回府了,连带着勾引老师的保姆一起。
当然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只是现在想起来比较好玩,就顺带提上一嘴。
就在父母为我找寻另一位钢琴老师的时候,叔叔又到我们家里来了。
他知道了我打算学习钢琴,便积极地表示要做我的钢琴老师。
那天他弹钢琴的时候,我的父母跟在那位奶奶的身后,应该也是听见了叔叔所演奏的乐曲的。
所以在父亲的脸上,并不是不信任的半信半疑,而是有些担忧。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反正我平时也没有固定的事情要做。”
“可是……”
“放心吧老林,我可是会管你要学费的。”
叔叔一脸坏笑地勾在父亲的肩膀上,不怀好意的样子。
难道说,这是用学费进行的一笔敲诈?
结果叔叔并没有索要很多的学费,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价格反而比外面普遍的钢琴教师都要便宜不少。
尽管我的父亲再三要求,想要把学费给加上去,可是叔叔总是用一副无所谓的笑容拒绝了他。
就这样,叔叔变成了我的钢琴老师。
每天下午两个小时,在我们家的钢琴房里,认真地对我进行一对一的教学。
非常令我惊讶的是,在叔叔的指导下,我的钢琴水平也在突飞猛进。
就好像之前那位老师所说的事情变成了现实一样,我真的变成了一个极具钢琴天赋的人。
仅仅只用了两年半的时间,我就可以流畅的弹出完整的曲子出来了。
这个时候的我,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罢了。
周围的所有人都说,我是那所谓的音乐天才。
这样的评价也是难免的,毕竟一个五岁的小孩,从一点都不会到能够完整地弹出各种各样的曲子,仅仅只用了两年半。
真的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可是,实际上,我却没有多少通过学习得到提升的感觉。
但事实上就是拥有了很高的水平,这点我自己也能够意识到。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慢慢地接受了自己这所谓的天赋。
只是,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叔叔弹奏了。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教会我弹钢琴之后,叔叔就再也没有碰过钢琴了。
就算开口问他,他也只会笑着打哈哈,糊弄过去。
在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非常在意这件事情。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也慢慢地淡出了我的脑海。
当我的父母发现了我的音乐天赋之后,就开始带我出席各种的聚会场所了。
那里的大人都带着一副虚伪的面孔,让我很不适应。
幸亏我在宴会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子。
她叫杨晴羽,是父亲一个朋友的女儿。
我们两个因为不适应宴会的气氛,所以每一次都会聚在一起玩耍。
在别人的带领下,我们甚至会在会场里玩捉迷藏。
有一次,他还差一点就撞到了端菜的服务员的身上,结果被叔叔一通狠骂。
就算是正在被骂的时候,他还会转过头来,冲我吐舌头。
因为我的音乐天赋,所以父亲经常会让我在宴会进行的时候上台演奏。
当我坐在钢琴椅上,坐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我并不是一个充满表演欲的人。在第一次上台的时候,我看着黑白的琴键,脑子里却想不起来任何的曲谱。
就是那个时候,他从台下走到我的旁边来,按下了最右边的琴键。
从钢琴中突如其来的响声把我吓了一跳,我转过头去,看见的是他天真的表情。
他蹬着浑圆的双眼,好奇又疑惑地直视我的双眼。
“让这样一个大家伙发出声音来,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突然,一个沙包一般大的拳头直直地砸到了他的头顶上,他发出了哀嚎。
“好疼!!”
“还真是抱歉啊。这孩子不懂事就知道瞎跑。”
不知道是不是这类似于动画当中的互动解除了我心中的紧张,后面的演奏非常顺利地结束了。
在那之后,每次叔叔到我们家来的时候,他的身后都一定会跟着那天的那个小朋友。
我们的关系也渐渐地熟悉起来。
这就是我和“杨晴羽”青梅竹马一样的关系。
啊,说了这么多,貌似都没有说到重点上来啊。
我的耳朵,是在十岁那年的时候,也就是十年前的一场车祸当中,遭到了伤害。
那天,是一个阴雨天气。
明明前一天的天气预报里说的是万里无云的晴天,结果当天却是阴沉无比的天气。
正所谓黑云压城城欲摧,那是我距离上帝最近的一天了。
带着湿气的狂风呼啸过境,就像是想要将这个世界撕裂出一条口子一样。
在下午的时候,任性的天工总算是藏不住那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的心思,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我二十年的人生当中,我从来没有见识过那么大的一场雨。
不知道是天气的缘故,还是我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些预感。那心里发毛的感觉,从来就没有从我的心里省去。
世界末日四个字牢牢地刻印在我的脑海当中。
杨晴羽应该也和我一样,毕竟我们两个人当天是紧抱着对方坐在我家里的沙发上的。
就在我们祈祷着世界和平的时候,家里的木制大门突然发出了吱呀的响声——我的父亲从外面回来了。
他明明打着伞,可是身上却还是整个都湿透了。可见外面的雨势有多大。
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了,也有可能是经历了车祸,导致了记忆的缺失。我只记得,当父亲回到家之后,我因为一些事情,也急忙地跑了出去。
我只记得,我打着伞,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正面扑来的飓风给带到天上去了。
我穿梭在雨幕之中,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红绿灯的光亮也融在了这雨色之中,显得有些迷离。
这是在意外发生之前,我最后的记忆了。
我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很快地失去了意识。
等到我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那个时候的体验,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我缓缓地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在视野边缘的地方,是几台我完全说不上名字的仪器。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都有一种被轻微挤压的感觉,让我混沌的感觉能够让我意识到,我还活着。
仅仅只是轻微地移动脑袋,就已经需要用上我全部的注意力以及力气。
我看见那绿色的荧幕,上面的线条在规律地跳动着。
我感受着气息在我的脸颊上回流,视野当中总是会出现一些白雾。
我尝试着抬起自己的左手,但是因为力气不够,只能够轻轻地活动一下手指。
然后,我的世界,是格外的安静。
犹如梦中一样的安静。
不真切地感觉从我的心里传递给我的身体各处。
我的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眼皮好重,仿佛光是睁眼都需要消耗我的力气。
直到我的母亲占据了半个天花板,才让我的意识慢慢地回到现实当中来。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我的身边来,我看见了好几张不熟悉的面孔。
父亲也来了。他脸上的液滴都滴到我的脸上了,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
我看着白色的身影在我的身旁不停地走动着。
我看见母亲那红润的眼眶。
我看见父亲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只是,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
为什么你们都只是在单纯地张嘴?
为什么医生也不说话?
为什么母亲手中的水瓶掉落到地上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为什么那个有着绿色荧幕的仪器,只是在跳动着?为什么一点的声音都没有?
为什么我就连心脏的跳动声都听不见了。
不要再开玩笑了,这样的玩笑不好笑。
你们说话啊,不要光是张嘴啊。
不要露出这样迷茫的表情啊。你们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要我怎么回答啊。
我听不见啊......
在混乱与疲惫夹杂之下,我又一次地沉沉睡去。
一定,一定是我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只要睡一觉醒来,我就能够听见声音了吧。
我记得有人说过,梦境是虚幻的,同时也是昙花一现的。
人在醒来之后,很快就会把做过的梦给遗忘。
可是那个梦,我却记得无比的清楚。
我坐在草坪上,四周没有任何的建筑甚至树木。就好像是被地平线包围起来了一样。
我乖乖地坐着,耳畔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一位身穿旗袍的长发女人正专注地弹奏着优美的乐曲。
等到一曲终了,我的面前又变成了陌生的病房。
没有任何根据的,也没有任何预兆的。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的双耳失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