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学姐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我站在帷幕的后面，看着舞台上正在散发着光芒的林瑶学姐。心里产生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有对于节目成功演出的欣喜，有对于林瑶学姐成功克服了心理阴影的高兴，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郁闷。
我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胸前，透过衣服，感受着那穿透骨骼皮肤的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感觉眼前的这一幕是分外的不真实。
就像是别人比我多经历了一段我不曾经历的时光一样。
正当我品味着心中复杂的情感的时候，张学姐突然站到了我的旁边来。
她的目光一直放在舞台上，至于站到我的旁边来，应该只是单纯凑巧——毕竟我的位置相对来说比较靠近舞台。
就在我下定结论的下一秒，学姐突然开口说话了。
“林瑶能够正常表演，真的是太好了。”
学姐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听上去不像是自言自语。
而我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
也就是说，学姐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我小心翼翼地小声开口答道：
“我......我也是这么想的......”
唔......希望学姐真的是在跟我说话吧......万一学姐真的只是在自言自语，那么擅自搭话的行为会让我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好在，我的猜测并没有错。在我回答完之后，学姐的视线便从舞台上转移到我的身上来。
“像这样的一个优秀的，完全能够镇场，甚至能够让所有的观众都流连忘返的节目放在最后一个，确实是很好的决策了。”
“尽管这样的决策是意外得到的就是了。”
学姐苦笑着补上了后面的一句话，又紧接着看向舞台。准确来说，应该是看向了观众席的方向。
“每一次办活动，每一次舞台表演的时候，我都很喜欢待在这里，看向观众席，看大家的反应是什么样的。”
看向观众席吗......
对于我来说，大家的视线是非常难熬的。
所以说，平日里我总是会刻意去回避和他人对上视线，这样就可以逃避开别人眼睛里的想法。
除了那个人，只要是在交谈，他就一定会盯着我的眼睛看。
他一定是坚强到不会畏惧别人的看法吧。
如果我也能够像他一样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就好了。
也许是我心里一直有着这样的想法，又正好遇到了学姐的碎碎念，我下意识地顺着学姐的视线看了过去。
然后，我看到了。
那些坐在观众席上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有着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
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着难以隐藏下去的兴奋。
那并不完全是对于林瑶学姐的表演的反应。
而是对于之前节目的余韵。
简单点说，我站在这里，从正面观察观众席上的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件非常明确的事情。
今天晚上的舞台表演，是无比成功的。
我不禁愣在大家的情绪反馈当中。
“每一次站在这里看观众席，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我都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学姐缓缓地开口道。好像是说给我听的，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很多人都跟我说，再继续留任没有任何好处了。不仅几乎没有工资，工作也是所有校级组织最繁重的，还要收听外界的一些批评甚至是辱骂。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工作不仅是浪费时间的，更是吃力不讨好的。”
“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我继续留任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着，学姐的脸上缓缓地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不过，当我看到大家脸上满足的表情的时候，那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才会拼命努力地去办活动啊。”
这一刻，我感觉张学姐的身上，散发出了完全不亚于舞台上林瑶学姐的光芒。
是那般的耀眼。
其实学姐他们也是相当辛苦的。
这一整场的活动，我们这些大一的干事顶多只承担了四成，甚至更少的工作。
而那些繁重的工作，从策划开始，到现在的即将结束，全都是由这些仅仅只大我们一岁的一群人，加起来甚至只比一个部门的人只少不多的所谓“学长学姐”一手包揽的。
“事实上，一个成功的活动，并不是完全依靠于表演人员的才华。这样说可能有点自夸，但是我们的努力不应该被忽视。就算别人不知道，但是我们自己可不能把自己的努力给忽视了。不然的话，又会有谁为了我们而欢呼呢？”
张学姐张了张嘴，却停在了这一步。从她的嘴里面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取代了话语，她转过头来，冲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次的活动你做的很好，不要再看低自己了。你完全可以昂首挺胸地面对所有人的笑容。”
啊啊，原来是这样的啊。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喊那些人学长学姐吗？’”
现在我完全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台词说出口让学姐觉得有些害羞，我看见学姐的脸颊泛起了些许的红晕。
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舞台上一曲终了，台下爆发出了剧烈的鼓掌声。
“好了好了，表演结束了。现在等主持人报完幕就可以下班了。”
“真下班吗？”
我循着声音转过头去，发现是赵学姐从后台那边走了过来。
“我们还要打扫卫生欸......”
“呃啊......快别提了，我要类似了......”
“不打扫不行哦~”
是啊，在活动结束之后，我们还要留下来打扫卫生啊......
等到回到寝室里，又不知道是点了哇......
我转身面向舞台，准备迎接走下来的林瑶学姐。
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就站在钢琴凳的前面，呆呆地望着观众席。
脸上写满了迷茫的神色。
即便她听不见台下的掌声雷动，也应该能知道自己的表演非常成功才是。
她又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出来啊？
*
等待舞台上的一曲终了，会场内爆发出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洪亮的鼓掌声，吞没了钢琴的尾音。
那最后跃动的音符，被林瑶的耳朵纳入其中。
这是她最后听见的声音。
随着舞台节目的结束，她的听力就好像是昙花一现一般，再一次地消失了。
*
舞台上的林瑶按下最后的琴键，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的趋势，顾明便知晓了节目的结束。
而这一整个活动的尾声，伴随着会场内轰动的掌鸣声，一同进入了他的耳朵里。
这是他最初听见的声音。
他愣住了，完全不明白现在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他当作是赎罪在内心当中许下的愿望，却变成了流星一闪而过。
那绚丽的表演，就像是流星的拖尾一样，刻在了没来得及许愿的人的心中。
这一瞬间，他完全明白了一件事情。
该死的神明，永远不会让事情顺从他的心意。
*
这样就好。
尽管结局会让人受伤，但是他完全没有超出自己的掌控。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让顾明老老实实地把听力交给了林瑶，这对于自己来说一定不会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这样就可以了。
就让自己作为一个无比自私的人，书写最符合自己心意的结局吧。
毕竟这可以说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你给我住嘴。”
她连忙把钥匙串塞回口袋里，只是为了隐藏那仍旧发着光芒的，看上去非常老旧的钥匙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