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长相不一样吧……不，也不能说不一样。你应该是戴了假发吧，还有美瞳。那个是假睫毛吗？”
他一脸不在意的，就像是在细数我的罪恶一样，伸出手，一点一点地说着。每说出一点，就会伸出一根手指出来。
“还故意不找我说话，是怕我听出来你的声音吗？”
他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全都伸了出来，然后随着话音落下又再次握紧成拳。斜过眼，像是为了防止我逃跑似的死死地盯着我。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他猛得朝女生泼水，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帮我赶走纠缠我的人。
现在又在我没有反应的时候，直接冲向我内心中最纠结的地方。
我……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我就微张着嘴巴，意识游离在外。仿佛脱离了现实世界一般。
或许是见我没有反应，顾明挠了挠头。脸上多了几分慌张的意思。眼睛也移动到一边去。
“难道说我猜错了吗……”
他又不死心地看向我。
“那个……不管我是说错了还是说对了，起码给个反应吧。不然我会很慌张的诶。”
被他带有不安的话语催促着，我的灵魂终于是走回来了一些。
“对……没有猜错……”
“啊哈啊……哈哈，我果然没有猜错啊。”
顾明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原本挺立的背脊也沉沉地放了下来。
“刚刚你一言不发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你把我认成了那种喜欢用这种手段套近乎的人了。”
他身上的阴郁氛围完全的消失了，只剩下平时那种放松的感觉。
甚至就连嘴角都缓缓上扬，勾勒出笑容来。
只是，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情把注意力放在顾明的反应上面。
“你……你认出我来了吗？”
顾明看着我，带着脸上的疑惑一起眨了眨眼。
“这不是当然的吗？为什么这么问。”
对哦，他都已经问我是不是沈慧凝了，那不是肯定认出我来了嘛。
“可是……之前，之前在餐桌上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没有认出来吗？”
“啊——那个时候啊。”
伴随着拖长的尾音，他抬起头，好像是在回忆那个时候的场景。
“老实说，其实一开始我是真的没有认出来。”
“毕竟我知道你不是我的高中同学，而今天又正好是高中同学聚会，我当然不会想到是你来到现场了。”
“再加上你又化了妆，房间里的灯光也不是特别明亮，所以我一开始认不出来，真的是情有可原的吧。”
他声情并茂地演绎着自己的心路历程，对我说着类似于辩解的话。
其实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好奇。
“话又说回来了，真的不愧是你啊，化妆技术在我认识的人当中，真的可以说得上是顶尖的水平了啊。”
说着，顾明从地板上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跟前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他也迈了一大步跟了上来，站立在我的面前大约有半米的距离。
紧接着，他弯下腰，扶着下巴，视线在我的身上不停地飘动着，仔细地端详起我，就仿佛我是刚出土的文物一样。
他那带着强烈好奇心的视线让我泛红了脸，我连忙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他察觉到我脸上出现的异常。
“说真的，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我还真的认不出来啊。”
说完，他淡淡地笑了起来。
“看样子之前学的化妆技术完全没有白费嘛。”
看着他的笑脸，我的心里现在，就像是有什么格外活泼的东西在疯狂地跳跃一样。
它带动着我的心脏，不停地上下鼓动着。
噗通，噗通。
全身的血液都飞速地流淌着，流过身体的每一处地方。
从手指，到脚尖。
浑身都在发热发烫。
思索了半天，活动着身体上唯一一个被冻僵的大脑，我终于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这就是所谓的“喜悦”吧。
不是我以往经常感受到的那种喜悦。
我完全无法抑制住这种喜悦在我的心中产生，甚至是繁衍。
所以说，其实我还是很希望，他能够认出我来的呀。
不然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比开心了。
不行了。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如果还保持着现在这种距离的话，我感觉我的心脏迟早会爆炸的。
我把头扭了过去，连忙摆手。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与我的距离离得有些近了，又或者是理解到了我摆手的意思，他也慢慢地朝后面退去。
虽然只有一瞬间吧——真的只有一瞬间。就是他向后退去的那一个瞬间，我的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舍。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视觉上的冲击加上五味杂陈的心理活动，让我根本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沉默了好半天，我才终于说出一句话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朝顾明问道：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判断是我的？”
“这个嘛，其实非常的简单。”顾明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上楼的楼梯阶梯上。双手支撑在腿上，面朝着我、
“之前你拉住我衣袖的时候，我们两个不是对视了一会吗？”
我顺着话题进行的方向点了点头。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注意到的。”
“是......是在那个时候吗？”
“嗯。”顾明肯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做了什么会暴露身份的事情吗？”
就算是拉住他衣袖的这个行为，也完全可以解读成是我不想要房间内的矛盾激化才阻止的他。
如果是我认识的顾明的话，是绝对不会往其他的方向上去瞎琢磨的。
“要说的话，其实你拉我袖子的动作，我并没有引起我的多少怀疑啦。”
就好像是为了证明我心中所想一样，顾明从这个方面开始缓缓说来。
“真正让我意识到你可能是沈慧凝的是后来。我跟你短短对视的那几秒。”
为什么？
回答了却几乎和没回答没有区别，我心中的疑惑反而加深了许多。
为什么仅凭那短暂的对视就开始怀疑我是沈慧凝？
并没有让我的疑惑存在多久，顾明看着我的脸，盯着我的眼睛，淡淡地笑了。
“以前有人说过，我这个人很喜欢看别人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的眼睛并不会说谎。是你的眼睛在那短短几秒钟之内告诉了我，你就是沈慧凝。”
我的眼睛吗……
即使是戴了美瞳，他也能通过眼睛认出我来吗。
“当然，我第一时间也并没有那么确信吧。但是看见你后来那可爱的反应，又正好跟我记忆中的你重合了，那个时候我才真的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可爱……
什么可爱的反应嘛！
我，我……正常的女生跟男生对视上，肯定会慌张的嘛！
会……会吧。
可是，如果是小初的话，她一定不会有我这种反应。
可爱的反应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对。
那只是很丢脸的反应！
为什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我这么心烦意乱啊……
顾明貌似并没有发现我特殊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要我猜啊，你应该是被别人邀请了吧。然后再加上这两天确实没事，自己又不好意思拒绝别人，所以才会到这个聚会来的吧。”
唔……有一种伤疤被撒盐的感觉……
为什么他说的就像是自己亲眼看见了一样啊。
我是绝对不会再承认的。
这样不就像是他对我知根知底一样的嘛。
“不是呀。我只是……只是偶然间知道了这场饭局，然后就来了。”
“这一听不就是编的吗？”
我自己也觉得。
“才，才不是编的。这都是事实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都是事实。”
“不要敷衍我嘛！”
顾明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不是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嘛。
“真是的，为什么你会这样去想我啊？”
我给他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吗。
顾明停住了笑，再一次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我很了解你啊。”
“你真的很了解我嘛。会不会你之前的认识都是错误的。”
“我当然很了解了。”
“有多了解？”
“你就像是我的兄弟姐妹一样。”
听到这，我不禁愣住了。
“兄弟姐妹吗……”
“是啊，我对你就了解到这个程度了。”
我不禁抿住了嘴唇。
此时，之前的那个想法又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当中。
“顾明，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原本嬉皮笑脸的顾明，在听见我这番话的语气之后，也慢慢地放下了嘴角。
“好。你问我吧。”
我梳理好心中的问题，悄悄地深呼吸。
我可以选择逃避，但是我……不想逃避。
我想要直面问题。
在做足了心理准备之后，我缓缓地开口问道：
“顾明……你，有没有把我当作是朋友……”
话出口的是一瞬间，我屏住了呼吸。
我有些不敢听他的回答。
很怕我之前的所有臆想都会成真。
尽管从我问出口到他回答问题，仅仅只有三秒钟的时间，我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一般。
他微微张嘴，脸上写有惊讶。
紧接着，他微微一笑，缓缓开口说：
“当然了，我当然把你当作是我的朋友了。你是我不可或缺的朋友。”
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我现在都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再一次久违地做了个美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