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几日的连续降雨，后山的地面十分泥泞，虽然今天阳光很好，但想要把地面晒干还需要不少时间。
穿过石板铺成的小路，是一片空旷的区域，名为“莲台”的广场就在中心，那个被砸碎脑袋的天宫娘娘像仍然竖立在广场的中央，洁白的身体反射着阳光，如同月球的表面一样闪闪发亮，掩盖着身体上沾染的那些无法洗净的血迹。
一小片桃树林将广场的后方半包围了起来。
他们在余先原的带领下来到广场边缘，那里有一个人工制造的泡沫石水池，看来这就是进入广场前净足的地方。
池中的泉水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看上去非常清澈。
“余师父，现在想进入广场调查的话，是不是也还得先在这里洗脚。”白雪左手握着伞把，右手扶着裙摆优雅地蹲下，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泉水。
“当然，虽然现在石像已经被破坏了，但是这‘雪玉’仍然是神物，身体不洁之人踩在上面可不行。”余天原在身后说道。
“原来如此。”白雪站了起来，走向一块干净的圆石，坐在上面脱起靴子。
她弯着腰，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短靴的边缘，将沾着泥点的短靴慢慢脱下，露出白纱般长袜包裹住的脚。
“笨蛋人类，你在看什么呐？来帮吾撑伞啊，难道要让吾一只手脱袜子吗，真是个不灵光的家伙。”
被骂之后，何歌才从恍惚中回过神，走上前接过白雪手中的洋伞，像维多利亚时期的男佣般尽职尽责地为这位大小姐撑着。
伞面制造的小块阴影里，白雪褪下了袜子，将光滑的双脚探进泉水中，似乎是水温太低的缘故，何歌感觉到她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而且还发出了奇怪的喘息声。
“这里的水和吾猜想的不太一样呢，没有感觉到任何正向气场，虽然清澈，但也只是普通的山泉水而已。”白雪用小到只有身旁人能察觉的声音对何歌说。
“那又如何，只要能洗干净不就行了吗。”何歌同样小声地回应。
“如果只是污垢的话确实能洗掉，但这种水对于不洁之物可没有净化作用，你看——”
她仰头看着何歌，双脚在水中拨动，带起哗哗作响的水声。
“如果这是带有正向气场，比如圣水之类液体的话，吾的双脚早就变成黏糊糊的脓水烂在里面了。”
“别用那么恶心的说法行不行。”
“真是奇怪，为什么非得要求洗完脚后入场呢。”
“纠结这些干嘛，洗完的话就先起来吧，不是还要去莲台中心调查吗。”
“吾可没有说过要去莲台中心，要去的人是你啊，好了现在换人！赶紧过来把脚洗干净，不要磨磨蹭蹭的。”白雪从袖摆里拿出一块手帕，将脚上的水擦掉后穿回了靴子。
“喂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又变成我去了。”
“就说你是笨蛋了，首先吾从来没说过要亲自去莲台里面。其次，虽然这个泉水没什么威胁，但那些叫雪玉的石子可是真东西，对吾的杀伤力和圣水估计差不多，所以当然得由你这个助手上了。”
白雪重新起身，从何歌手中把伞拿回。
“那个，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讨论什么，要不让我去吧，怎么样？”黄苑在一旁小心地问。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委托人帮忙呢。好了人类，动作麻利点，待会到了中心那尊石像底下的时候，帮吾仔细观察三个地方。一、石像身体的正反面结构，二、地面和石像身体上的血迹喷溅痕迹，三、踩在地面时，脚印的生成情况以及石子的被挤压时的运动方式，记住了吗？”
何歌无奈地点了点头，坐在那块圆石上面简单清洗了一下双脚后，赤脚走进了铺满雪玉的广场。
踩在上面，能清晰的感觉到陷入感，这层石粒铺的确实很厚，就像是踏入雪地一样的触感，不过细微的石粒之间摩擦声又在提醒着他这和雪地的不同之处。脚踩入后，细小而圆润的石子受到挤压，便朝着两边堆积起来，在中心处形成一个脚印的坑洞，而后，最上层的几颗石子则会在脚步离开脚印坑时受到带动而掉落到中心。
一边观察着自己留下的脚印，何歌迈着大步，很快就来到了广场中心的石像面前，从外围到内部的距离确实不远，也就十米左右，但是想要凭借不接触地面的手段比如撑竿跳之类的方式进入中心还是不太现实的。
他眯着眼睛，在阳光的干扰下观察起石像的构造。
与刚才在庙宇内的天宫娘娘相比，眼前这尊石像的形状更加奇怪，正面的法袍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法器挂件，铃铛、烛台和铜钱串之类的东西从脚踝一直挂满到脖颈的部位。与密密麻麻的正面相比，石像的侧面和背面却非常光滑，雕刻成的法袍从脖子连接到底部，其间一点褶皱都看不见，简直就像一根大理石的圆柱。
然而无论是正面还是背面，都沾染着难以洗去的血迹，石像脚部的区域尤其明显，这也说明了死者确实是在这里被斩首的，因此才会有大片的血液泼洒在上。在石像的上半部分竟然也有少量的血迹分布，应该是凶手攀爬石像，在上面“换头”的时候留下来的吧，石像身体上的几道的滑落形血迹也可以证明这点。
何歌冒着阳光，仰视肩膀上空空荡荡的无头石像。
说起来，凶手为什么要执着地做换头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呢？
完成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后，何歌离开广场，向白雪提出这个疑问。
“不对，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行为是无意义的，哪怕是下意识地揉手指摸头发这种行为都有其理由，凶手之所以做出这个行为也一定是出于某些考量，如果能查明凶手的意图，那就距离真相不远了。”白雪把玩着发丝，用没什么兴致的语气回答道。
“那你现在有什么头绪吗？”
“多少有一点，不过嘛，还得先把案件的当事人都询问一遍才行。没办法呢，调查案件的最佳步骤就是如此死板。”她转向黄苑，单手提着裙摆，带着浅浅的微笑行礼，“那么，黄小姐，接下来的寻访还得辛苦您继续带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