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打烊的铃声响起，二人才离开了咖啡厅。
时间临近夜晚十一点，现在就算回到店里也来不及了。何歌只好拿出手机给店长发了条短信表达歉意。
头顶的霓虹灯牌依然五光十色地闪耀着，但街道上的行人却寥寥无几，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屠夫传闻的影响。
地面上遍布着小吃餐盒与饮料瓶，何歌小心翼翼将其中一个瓶子踢到一旁，长条形的瓶身在深夜的冷风吹动下向前方滚去。
“哈啊～”何歌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感觉听完你那些长篇大论之后脑袋昏昏沉沉的，现在只想睡觉。”
期待中白雪的回答并未到来。
他奇怪地转头看了眼白雪突然僵硬住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向前方望去。
刚才塑料瓶被风吹滚动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陌生人，其中那名染着红发的青年踩在那个塑料瓶上，令其停下。
“哟，等你们很久了。”另一名身着运动服，戴着鸭舌帽的青年向何歌与白雪喊道。
虽然很想无视他们直接走开，但是明显这几个家伙就是冲自己这边而来，恐怕是没办法避开了。何歌担心地看着依然一脸凝重的白雪，他害怕面前这几个人若是做出太出格的举动的话，最后会全部死在白雪手里，毕竟他现在还弄不清楚自己身边这个阴晴不定的吸血鬼大小姐底线何在。
“几位小兄弟有什么事吗？我记得应该没有得罪过各位吧……”何歌张开双手，缓慢地走上前，想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但是还没等他说完，红发青年便迅速跨步上前，狠狠地一拳击打在他的小腹。何歌立刻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跪倒在地。
鸭舌帽男向自己身旁的短发青年使了个眼色，后者也握紧了拳头，上前与红发青年一起向倒在地上的何歌拳打脚踢。
“没记错的话，您是几天前来过我们公司的那位小姐吧？”鸭舌帽男微笑地看着白雪，“当时您答应过，不会再碰不该管的闲事，但是为什么昨天我却看见您和负责案件的陈警官私下见面了？”
“吾找他……和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几个赶紧住手啊！”白雪看着蜷缩在地上被殴打的何歌，焦急地喊道。
“妈的，说这种瞎话，你当我们是弱智吗？**。”
红发青年怒气冲冲地走上前，一把掐住白雪纤细白皙的脖颈，他手上沾着的血迹也随之留在了上面。白雪双眼圆睁，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青年。
“找死啊混蛋！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白雪轻蔑的眼神让青年愈发愤怒，另一只手也握起了拳头，但刚想挥出时，却被身后的鸭舌帽男厉声喝止了。
“够了小威，你别做得太过火了，这女人毕竟是黄苑小姐的朋友，给她点警告就好。”
红发青年悻悻地放开了手。白雪退后了几步，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那家伙怎么处理？”红发青年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何歌问道。
“也停手吧，搞出人命也挺麻烦的。”
鸭舌帽男叫了一声，短发青年也停下了动作，大口地喘着气，剧烈运动后吐出的空气像浓雾一般。
“麻烦”，这是他们对夺走同类生命这一行为的评价与感想。
人类夺走人类的生命，感觉到的仅仅是麻烦。这种事情多么不可理喻，这种事情多么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多么可怕。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你该触碰的，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可是会杀人的，记住了哦妹子。”
鸭舌帽男留下这句警告，领着另外两人转身走进街边的拐角，消失在黑暗中。
“喂！人类你还好吧？”白雪小跑上前，搀扶着地上的何歌。
“眼镜……”
“什么？眼镜吗？”白雪四处看了看，将掉在路边的眼镜捡起，用裙摆擦了擦后为何歌重新戴上。
“幸好是树脂镜片，没有摔破。”
“别说话了笨蛋！还能站起来吗？吾马上带你去医院。”
何歌摇了摇头，用袖子擦了一把嘴角与鼻子的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没事，不要担心。去诊所简单包扎一下就行了。”
“别逞强啊，那些混蛋下手这么重，你的身体又……”
“嗯真的没关系。”何歌扶了一下眼镜，坚定地看着她，“比起这个，我要郑重的向你表示感谢才行。谢谢你，白雪。”
“突，突然说什么啊，你这家伙。”白雪脸颊微红，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你保持自己的克制，即使被冒犯也没有杀死那些人。”
“这么回事吗……没错，正是这样，人类你能了解吾的良苦用心真是太好了！吾非常高兴，真的，真的。”
白雪像失去重心似的扑在何歌身上，将头埋入何歌怀中，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你怎么了？”何歌猝不及防地后退了一小步，“别这样，我可是伤者啊，刚才差点就站不稳了。”
“对不起……”
一向强势的白雪此时却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诉说着，双手紧紧拥抱着何歌，没有离开的意思。
“人类，那么你能接受吾的心意吗。”
“可是我们的年龄……”
“没关系。”
“我只是个人类。”
“没关系。”
“我既不聪明，也没有过人之处。”
“都说了没关系！”白雪抬起了头，凝视着何歌的双眼，“人类，你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愿意成为吾的助手吗？”
不知何时起整条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强劲的冷风将何歌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色彩缤纷的霓虹灯牌忽明忽暗地闪烁，奇异的颜色从白雪晶莹的双瞳中倒映出来。
“可以给我点时间考虑吗？”何歌窘迫地将视线移开，“拜托了，现在我没办法回答你。”
白雪猛地踮起脚尖，在何歌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随后立刻松开双手，迎着满月与风吹来的方向跑去。几步之后，她优雅地转身，背向月光，缓缓地张开双臂，仿佛打光精致的宗教油画中的人物那样，微笑着。
“这是给你的奖励。”比黑夜更漆黑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还记得吗？那天从大楼出来之后，你回答的那个问题。”
何歌愣在原地，刚才脖子上那湿润的触感让他有些恍惚。他伸手摸了摸，并没有出血，看来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犹豫许久后，何歌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被晚风吞没的一干二净。
皎洁的满月，清冷的月光下，仿佛永远不会停息的风肆意呼啸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