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场大雪的缘故，红同市的气温骤降到了零摄氏度以下，加上时不时吹拂的阵风，让穿着厚实羽绒服的曾州也能明显感觉到寒意。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穿行在老居民区复杂交错的小路中，寻找着楼牌号码。
虽然之前来过几次，但是这里的路况实在太过复杂，加上每栋楼都差不多一样的破旧，找起来相当麻烦，曾州在这片区域来回绕了几圈，才终于找到了10号楼的位置。
沿着手扶阶梯登上六楼，穿过廊下，他在一扇亮着暖色灯光的门口停下脚步。门没有关上，而是被推到了一边，但曾州仍然伸手敲了敲，朝里面问了句有人在吗。
“请稍等。”随着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茶色呢子大衣，戴细框眼镜的女子恭敬地走了过来，她留着深棕色的长发，发梢烫成略显卷曲的波浪状，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岁左右，属于那种温婉知性类型的长相。
女子接过曾州手中的包，将他领进房间后顺手关上了门。
曾州拍掉袖子上堆积的雪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笑着向对面正在喝茶的少女打了个招呼。
“嗨小雨，好久不见。”
少女微微颔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她系着一条中东风花纹的围巾，扎着丸子头，五官如同瓷器般白皙精致，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哎呀，看到你还是这副老样子我就放心了，哈哈哈。”曾州接过眼镜女递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外面真的太冷了，你为什么不把门关起来。”
“曾警官，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行不行？”少女平静地回道，“我是在做生意，哪有关门的道理？”
“这，说的也对，是我草率了。”曾州看着墙上挂着的价格表与海报，挠了挠自己的短发。
虽然从外面看起来很破旧，但这个房间内的装修却给人干净整洁的感觉，并且柔和的家具风格以及墙上装饰的风景画也让人内心平静，可以看出在布置时所花费的心血。
“话说，最近生意怎么样？”
“托您的福，还算过得去。”
“那就好，如果遇到什么困难的话记得要联系我哦，陈警官也很想念你呢，原本他今晚也会一起过来，不过实在是抽不出身，你也知道，我们警方最近因为那个‘屠夫’可真的是忙得不可开交啊，所以才会……”
少女伸手打断了曾州的发言，面无表情地回道：“曾警官，不要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话，你知道我最讨厌客套了。”
“这样啊，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曾州也逐渐收起了笑容，“其实这次前来打扰的原因，既可以说是因为屠夫，也可以说不是因为屠夫。”
“这依然是废话。”
“什么意思，听你的口气好像早就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了？”
“如果连这都不知道的话，你也不会有求于我，对吧？”少女捋了捋鬓角的发丝，浅浅微笑着，“首先你以往来的时候陈警官都会随行，但是这次却是独自一人，所以大致有两种可能，一是陈警官遇到了什么意外，导致自己受伤无法走动，二是因为警局的事务过于繁忙，抽不开身。那么只要稍加分析，就能确定第二个才是正确选项，因为以陈警官的身份若是受伤或是得病的话我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你也不会一直瞒着没告诉我，所以他没来的理由就大概率是因为事务繁忙，那什么样的事务会导致他忙到完全走不开呢？只有可能是突发的恶性案件，例如杀人案之类的。”
“现在已知陈警官没来的原因是遇到了突发的杀人案件，那么又可以依此得到两个推论，一，不属于屠夫事件，二，属于屠夫事件。因为红同市的凶杀案概率实际上非常低，每年甚至只有一起左右，直到屠夫出现才改变了这个现状，所以这次突发事件是独立案件的可能性可以先忽略不计，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先前屠夫案的特征，发现在间隔时间上有些令人在意的地方。薰姐姐，麻烦你看下我做的记录。”
“明白了。”名叫薰的女子走向一旁的墙壁，翻阅起那本厚厚的挂历，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最近一次作案的时间是……十一月十号？但是再前一次的作案时间又是十一月一号，奇怪，屠夫的杀人间隔应该是二十天左右吧？为什么会这样？”薰眨着眼睛看向少女，不解地问道。
“没错，假设今天陈警官处理的案件也是屠夫所为，那么他最近三次的作案时间就分别是十一月一号，十一月十号，以及十二月十号，间隔分别为10天和30天，这与他以往规律的行动方式是相悖的，像屠夫这类精神偏执型的凶手不太可能会突然改变自己的作案顺序，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有其原因所在。再结合你们警方之前并没有就屠夫案向我求助的这点来看，一定是发生了某些特殊的情况，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既和屠夫有关，也和屠夫无关’这回事，才驱使你来找我求助。”
“不愧是你，我都还没怎么张口就了解到这种程度了。”曾州兴奋地拍了拍沙发扶手。
“过奖了。顺带一提，曾警官你目前是处在被停职状态中吧？”
“啊，没想到连这都瞒不过你……”
“一般来说若是遇到了紧急情况，没理由陈警官来不了而你却能当晚就来吧？所以这不是很明显吗，至于停职的原因，应该就和你现在准备问的那件事有关系。”少女看着曾州狼狈的表情说道。
“确实被你猜中了。”曾州打开了一旁的手提包，从里面取出几份档案递给了少女，并将莲台庙发生的案件经过从头到尾地讲述了一遍，“我正是因为坚持本案与屠夫无关，惹怒了高层，才遭到处分的。小雨，你是怎么看待莲台庙案的呢？”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少女拿起桌面上那杯即将见底的茶一饮而尽。
“因为从你给的档案来看，那起案件不但在时间方面对不上，就连案件的细节也存在诸多差异，与屠夫的风格相差甚远。所以比起纠结这起案件是不是屠夫所犯，我对警方那种如此轻易就下定论的态度更感兴趣，但是很可惜，这明显是一个不能也不该触碰的问题，所以综合考虑之后，曾警官，请允许我谢绝你的委托，这个案子我无法插手。”她摊手指向墙上那张手绘风海报，上面画着圆形的LOGO以及“水晶堂”三个艺术字。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靠塔罗和水晶来勉强度日的老百姓，说好听点叫占卜师，难听点就是神棍，如果只是向我咨询情感问题或者帮忙跑腿办事的话我还能提供一点帮助，但要想委托凶杀案之类的东西，还是另请高明吧。”
“别这么说，你之前也帮了我们很多忙啊，就比如上次的那个案子……”
“不要再提那件事！”
“对不起，是我不好。”看到少女的脸色愈发阴沉，曾州连忙道歉，“不过这次的事情还是麻烦你务必想点办法，现在屠夫的案件始终未破，又一直有新的受害者出现，陈警官的压力也很大。”
“这些我都知道，总之，你先回去吧。”少女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说道。
曾州喝完了自己的那杯茶，从沙发站起身，在薰陪护下走向门口。
“请你多费心了。”
留下这句话后，他默默推门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