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左右，何歌果然收到了白雪发来的短信，约他在市民公园的广场见面。
冬季的天空黑得很早，何歌赶到的时候，广场上的路灯已经全部亮了起来。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偌大的广场并没有多少游人，他四处看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坐在广场边缘石凳上，正把玩着洋伞的白雪。
她那身打扮本来就显眼，今天还加了一条白色的羽绒披肩，想不注意到都难。
何歌深呼吸了几口，整理了一下心情，径直向前方走去。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白雪似乎也注意到了这头的动静，她抬起头，向何歌招手。
“哟人类，等你好久了！”
白雪开心地笑着，从石凳上站了起来，面对何歌张开双臂。
“诶？”等了许久后，何歌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并且脸色看上去非常难看，甚至没有用正眼看自己。白雪疑惑地歪着头，拄着洋伞主动走上前。
“怎么了吗？身体不舒服？看你脸色这么差，不会是感冒了吧，让吾好好看看。”
白雪踮起脚尖，将手背贴在何歌的额头上，那冰冷刺骨的触感刚一传来，何歌便感觉到了一阵的恶寒，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力拍掉了白雪伸出的手。
一时间，白雪原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人类，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好得很！”何歌强忍着身体的颤抖，将头扭向一边，看着公园广场的雕像转移注意力，“白雪，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想问就直接问吧，干嘛搞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何歌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之后，缓缓开口道：“我想知道你过去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呼呼呼，怎么？相处了这么久，终于对吾的事情感兴趣了吗？真拿你没办法呢。”白雪捂着嘴窃笑，随后向一旁亮着地灯的景观道走去，“陪吾散会步吧，吾会好好说给你听的。”
何歌一言不发地跟上，两人保持着不快不慢的脚步并排走着。
木板搭成的景观道上落满了枯枝败叶。
“老实说，吾对于苏醒前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吾的童年在一个名叫图尔恰（Tulcea）的海滨城市中度过，当时还是人类的吾因为意外而闯入了某个公爵的领地，机缘巧合下接受了他赏赐的血液，经过剧烈的痛苦后，吾如同婴儿般获得了崭新的生命。但是此后吾忍受不了那名公爵的性格，于是为了逃离他的掌控，吾收买了吸血鬼猎人，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用银十字架刺穿了他的心脏，并将其丢入烈火中烧成灰烬。虽然受‘戒律’约束，眷属不允许杀害主人，但是联合人类的话就完全没问题了。可惜这件事最后还是暴露了，为了躲避族亲的追杀，吾才乘上人类的商船……”
“废话说够了吗？”何歌猝不及防地打断了讲到兴头上的白雪，“我想听的不是那些无聊的陈年老事，而是你在那座边境城市和那个人类生活的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咚！”
白雪将伞尖猛地拄向地面，随即停在原地，在地灯昏黄的光线自下而上地照射中，她血红的双眼睁大到吓人的程度，五官仿佛受到了极度痛苦般地扭曲着，何歌从未见过她如此恐怖的表情，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要问这个？”
“难道不行吗？我只是想了解清楚而已！”
“好，吾就告诉你，那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白雪僵硬地转过头，表情依旧像戴着恶鬼面具一样恐怖，“吾与那个人类平静地生活了一年，之后吾便离开他独自来到了红同，这期间，什么事都没有，非常的和平。”
“可是我今天看到了一篇报道。”何歌鼓起勇气，直面着她，“上面记载了……”
话音未落，白雪突然一把抓住了何歌的衣领，暗红色的双眸中闪着强烈的怒火。
“你他妈听不懂吗！”她歇斯底里地吼道，“那座城市里什么都没发生！你不要相信任何东西，明白吗？！”
随后，那只握着何歌衣领的手臂又无力地瘫软下来，她不顾散乱的刘海，单手掩着脸抽泣起来。只是被问到一下就如此失态，白雪这种反常的反应更加坚定了何歌的想法，在那座城市，她与那个被杀的人类之间绝对发生过什么，她身上绝对还有问题。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追求的是真相，可是实际上呢？居然有那么多事情瞒着我，白雪，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的？！今天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何歌毫不退让，咄咄逼人地质问。
“人类……吾向你道歉，那件事现在确实没办法说明，不过总有一天吾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白雪低下头，用颤抖不已的声音恳求道，“另外，与你相处的这段日子，吾非常的开心，这绝对不是谎言，吾在这一个月里也没有欺骗过你，所以，请不要再说那种伤人的话了。”
何歌双手插在外衣两侧的口袋，脸上写满了失望落寞的神情，他没有想到，直到现在白雪还在对自己说谎，这令他又一次体验了遭到背叛的感觉。
“这一个月没有欺骗过我？那我问你，昨天晚上，那个男人来找你究竟有什么事？”他不带感情地冷冷问道。
“昨天晚上？”
白雪犹豫了数秒，似乎是在脑海中编织着理由与说辞。
“那个，其实是这样的，冯先生他是附近有名的大律师，吾建立事务所的时候他也帮了大忙，所以啊，他有时候会特意来找吾商量经营和业务的事情……”
何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怎，怎么了吗？”白雪担忧地看着何歌，想从他的表情上获取一点端倪，但是何歌那面如死灰的脸上却读不出任何信息，于是乎，她从口袋中翻出那张信用卡，用两指夹着，拎在何歌眼前，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说起来，你好像忘了这个啊。人类你未免也太粗心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掉了都没注意到吗？幸亏吾帮你捡起来了，哼，打，打算怎么感谢吾呢？”
何歌突然伸出手，在她尚未反应的间隙，一把将信用卡夺了过来。
“喂等等，你要去哪里？吾还没说完呢！”
“你不用，再说了。”何歌紧咬牙关，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往相反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