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将天幕与远方的断壁残垣一同浸染成浓郁的橘红色。
柔和的光线穿过稀疏的云层，斜斜地洒落在沐雨别墅二层的露台花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茶点的甜腻气息，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末世中难得的宁静惬意。
圆形的白色藤编茶桌旁，四位少女围坐着。桌面摆放着精致的骨瓷茶具和色彩缤纷的法式小点心。
白曦坐在靠近栏杆的位置，她那身浅蓝色的连衣裙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银白色的长发被风轻轻吹起几缕。
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浅蓝色半透明信息面板悬浮在她的眼前。面板上清晰地显示着她身旁那位黑发少女的信息：
[姓名：诗昕彤/白晴]
[性别：女]
[年龄：██]
[能力：现实扭曲（限制） Lv.2 - 可干涉大型实体]
白曦拿起一枚小巧的马卡龙，轻轻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她用意念操控面板，翻到了下一页。页面上罗列着诗昕彤详细的身体状态数据，力量、敏捷、意志、体质、智力、精力…各项指标的数值都比一个月前有了显著的提升。看来这段时间的训练确实卓有成效。
确认完毕，白曦心念微动，眼前的面板便倏然消失。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诗昕彤，女孩安静地坐着，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灰白色的眼眸沉静如水，很专心的在小口吃着点心，像个人偶娃娃。
随后，她的目光越过茶桌，落在对面的两位少女身上。
沐雨正优雅地端着茶杯，细细品尝着杯中的红茶。她粉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紫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显得深邃难测。
而她身旁的莱桑德拉则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白色长发衬得她那双血红色的眸子更加妖异，她正用银质小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最后一块抹茶蛋糕，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奶油。
白曦心里盘算着……
来到这个世界，不知不觉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我已经适应了新的身体和身份，也在沐雨的指导下系统地学习了各种魔法和战斗技巧。
以我现在的实力，应该不会拖沐雨后腿了吧。
是时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看看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况且，沐雨之前也答应过，要带我去看那片白色的花海。
更重要的是，我也该去见见其他的“姐姐”了。
想到这里，白曦不再犹豫，将手中剩下的马卡龙快速解决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红茶，润了润喉咙。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期待，投向对面的沐雨。
“沐雨，我觉得我的魔法都练得差不多了。你看，小晴现在也很厉害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动身，去见见其他的姐姐们了？”
沐雨端着茶杯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而后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茶托接触，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
她抬起眼帘，那双平静无波的紫色眼眸淡淡地扫了白曦一眼。
“可以。”她的声音平缓，语调听不出明显的情绪起伏。
白曦心中一喜，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沐雨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不过，就算出去了，也别想着偷懒。”
她的目光在白曦那张略显稚嫩的小脸上停驻了一秒，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像是微笑，又似乎带着点别的意味。
“还有，今晚，到别墅外的水面上，和我对练一次。”
“呃……好吧。”
白曦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心底那点想要趁机放松的小心思迅速消失无踪，只余下被当场抓包的窘迫。
她强装镇定地端起自己的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温热的红茶，试图压下那点被抓包的心虚。
“……那个，为什么突然要和你打啊？我感觉…打不过你……”
沐雨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续了些茶水，“你的魔法学得怎么样了，我自然心中有数。”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白曦略带困惑的小脸上，“我只是想看看，这段时间，你的刀法有没有落下。”
“之前让你自由练习的时候，你有向影请教过吧？”
一句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白曦记忆的闸门，让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几天前。
……
那天，沐雨罕见地因事外出，留下她独自一人在港口附近的空地上进行训练。
天空阴沉沉的，海风裹挟着咸湿的凉意，吹拂在空旷的场地上。
白曦刚刚完成了一整套沐雨教授的进阶刀法练习，繁复的招式耗费了她不少体力，让她感觉有些疲惫。
她稍稍收敛了力道，右手握着那柄武士刀——「散华」，手腕轻抖，随意地挽了几个流畅漂亮的刀花，金属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几道冷冽的银弧，算是给枯燥乏味的训练增添一点小小的乐趣。
“说起来，沐雨教的这些招式……”白曦一边擦着汗，一边回忆，“总觉得和我以前为了防身学的武术，在发力方式和一些基础架势上，有种微妙的相似感。不过，她的格斗技法更加简洁、凌厉，每一招每一式都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直指要害。”
她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臂，脑海中又浮现出沐雨指导她时的模样。
前面这些都还说得过去，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流派的传人。但很不解的是，沐雨似乎对自己的一些小习惯，甚至是我都没意识到的地方，都了如指掌……这种熟悉程度，真的仅仅是通过读取记忆就能做到的吗？
还有，沐雨虽然训练时对自己极为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但在日常相处中，却又常常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沐雨就像是……自己的女朋友一样。
“不对…我想什么呢！”白曦脸颊微红，甩了甩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开。
她收起「散华」，将刀归鞘，转身走向不远处一个半开着门的仓库。
仓库里存放着各种饮品，其中以纯净水居多。
白曦熟门熟路地找到一箱纯净水，拿出一瓶拧开，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和身体的燥热。
稍作休息后，她便准备进行下一步的练习。
她在心中尝试着呼唤：
“小影？”
几乎是在她念头升起的同一时刻，那个带着点傲慢，却又莫名让她感到安心的萝莉音就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怎么了？笨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白曦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的说话方式还是这么……欠揍。
“你真不知道我找你要干什么吗？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省略掉这种无效的沟通环节，对吧？”
[哼，余这是在充分尊重你的主观能动性！你这蠢货还真是一点都不领情。要不要下次在你开口求助之前，余先把你心里想的那点破事给你复述一遍啊？]
“唔……那还是算了，那样感觉更奇怪了。”白曦连忙阻止，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就是想请教一下，你送我的这把「散华」，是可以配合空间魔法使用的吧？”
[嗯，当然。] 影的声音听起来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散华」本身就是由高纯度的魔力凝聚而成，是余参照你的灵魂特质，特别为你量身打造的武器，其本质早已超脱凡物的范畴。与你的空间魔法自然是相辅相成的。]
影沉吟了一会，接着说：
[余姑且看了一下……以你目前的魔法等级，大概也只能掌握一些基础的招式。这样吧，你先找个地方坐好，然后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纯粹洁白的空间之中。]
“诶？小影，这是要…？”白曦有些不明所以。
[当然是开始教学了啊！不然呢？]影似乎有点不耐烦，[你这笨蛋还想不想学了？磨磨蹭蹭的。赶紧的，照余说的去做！]
“……好吧。是那种……没有任何杂质的纯白，对吗？”
[没错，就是空无一物、无限延伸的‘白’。这对现在的你应该不难想象吧？快点！]
白曦只得应了下来。她走进旁边的仓库，找到角落里堆放的几个印着饮料商标的硬纸箱，示意无人机将其中一个搬到靠墙的位置。
她将箱子放稳，自己则一屁股坐了上去，并将「散华」横放在并拢的大腿上，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依照影的指示，开始在脑海中构建那片纯白的空间。
起初只是视野中心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光点，如同投入浓墨中的一滴牛奶。但这光点并未消散，反而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扩散、蔓延，吞噬着原本的黑暗。
当白曦再次集中意识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那片想象中的纯白空间之内了。
脚下是坚实的触感，但四周上下，皆是望不到边际的白，没有任何参照物，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似乎都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
而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站立着另一个“她”。
和白曦一模一样的身形，穿着同样的浅蓝色连衣裙，同样拥有一头及腰的银白色长发。唯一的不同，在于那双眼睛——左眼是深邃的群青色，宛如无星之夜空；右眼则是炽烈的朱红色，仿佛燃烧的火焰。
这个异瞳的“白曦”手中，握着她刚刚还放在腿上的「散华」，正用一种带着审视和些许戏谑的目光打量着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白曦心头一跳，身体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些许惊疑不定的神色，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你是……小影？”
“除了余，还能有谁？” 影歪了歪头，“这「散华」可是与你的灵魂绑定的，除了你我之外，这世上可没有第三个人能够拿起它。好了，别傻站着了，过来。”
她向白曦勾了勾手指，“你看好，余是怎么用这刀的。”
“感觉…好奇怪啊……这么看着‘自己’。”白曦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慢慢走向影。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宛如镜像般的存在，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
影挑了挑眉，“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就当余是你的双胞胎姐姐不就行了？”
“为什么你是姐姐？”白曦下意识地反驳。
“就凭余现在能站在这里教导你这不成器的家伙。”影将手中的「散华」随意挽了个刀花，“还有，更重要的是，余可比你厉害多了。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吗？”
“……行吧。”白曦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反正我现在这小身板，还有这实力……估计到哪里都只能当妹妹的份。”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影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那双异色瞳中闪烁着认真的光芒，“准备开始教学了。你给余看清楚了，余的动作会尽量放慢，保证你这榆木脑袋也能看懂！”
话音刚落，影握着「散华」的右手手腕微动，摆出了起手式。
她并未立刻出招，而是先讲解道：“结合你的空间魔法，我现在可以教你三个基础的招式：主攻的‘破空’，主守的‘界返’，以及连续技‘雪月花’。”
“首先是‘破空’，最基础的斩击。”
影挥出一刀，动作简洁明快。
刀刃划出一道柔和的轨迹，刀尖所指之处，纯白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纸张般被无声地撕裂开来，露出一道狭长而深邃的黑色裂隙。那裂隙边缘扭曲不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虚无气息，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
影收刀，那道黑色裂隙也随之缓缓弥合，纯白的空间恢复如初。
“看清楚了吗？关键在于魔力的传导和对空间结构的感知。斩击的角度、力度、速度，都会影响裂隙的大小和持续时间。初期练习，你只需要做到能稳定地‘切开’空间即可。”
白曦瞪大了眼睛，努力消化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以及影的讲解。空间的斩切……原来是这样的吗？
影看了白曦一眼，似乎笃定她能跟上，便开始演示下一招。
“接下来，是防御反击的技巧——‘界返’。”
影一边说，一边做出了格挡姿态。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无形的、扭曲的能量刃凭空出现在她身前数米处，朝着她疾射而来。
面临突如其来的攻击，影的反应快得惊人。她手中的「散华」在间不容发之际向上撩起，刀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而玄奥的弧线。
“铛！”
那道无形的能量刃在接触到刀身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面光滑无比的镜子，被一股柔韧而强大的力量向侧面牵引、偏折，最终擦着影的身体飞向远方，消散在纯白的空间尽头。
影收起刀，看向白曦，“‘界返’的精髓在于借力打力，用最小的消耗达成最大的防御效果，甚至能将对方的攻击化为己用。当然，这需要极高的反应速度和精准的空间操控。对你来说，现阶段能做到成功格挡就不错了。”
将防御招式命名为“界返”吗……倒是很贴切。白曦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和招式的要领。
“最后，是连续技——‘雪月花’。” 影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她握刀的姿势也微微调整，周身的气势也随之微微变化，“这一招，分为三式，连贯施展，如风拂雪，如水中月，如镜中花，旨在扰乱对手的节奏，于虚实之间打败对方。”
这次，影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在跳一支肃杀而唯美的剑舞。
第一式。影向前踏出一步，刀光一闪，与之前的“破空”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加凌厉，刀锋过处，不仅撕裂了空间，更带起一片细碎的、仿佛冰晶凝结而成的雪白光屑，纷纷扬扬，宛如寒冬落雪，带着彻骨的寒意。被斩开的空间裂隙旁，似乎有无形的冰棱在凝结、闪烁。——此为“雪”。
第二式。就在第一式的力道将尽未尽之际，影在原地的身影变得模糊，而后她如鬼魅般出现在另一个方位，刀锋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轨迹反撩而上！这一刀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刀光清冷如月华，仿佛暗夜中乍现的一弯新月，带着致命的诱惑与危险。空间的割裂声细微而尖锐。——此为“月”。
第三式。紧随月光般的斩击之后，影的动作陡然加快，手中的「散华」在刹那间连续挥出两刀：
第一刀，刀势轻灵飘逸，斩出的瞬间，无数粉色的樱花花瓣凭空显现，如同绚烂的花雨般随着刀光洒落。然而这看似柔美的景象之下，刀锋却依旧精准地撕裂了空间，留下一道稍纵即逝的黑色裂痕，带着决绝的凄美。
紧接着是第二刀，刀势更快、更疾，这一次，伴随着刀光出现的，是猩红如血的彼岸花瓣！它们仿佛燃烧的火焰，在纯白的空间中肆意绽放，凄艳夺目。这一刀同样斩切了空间，留下的黑色裂隙似乎更加深邃，透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这两刀快得几乎只能看到残影。樱落彼岸开，生与死，在一瞬之间交织、绽放、凋零。——此为“花”。
三式连斩一气呵成。
当影收刀静立时，纯白的空间中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瑰丽而致命的刀光幻影——寒冷的雪、清冷的月、以及那交织着绚烂与死亡的花之意象。
“‘雪月花’，空间魔法与刀术结合的入门招式。”影看着尚在震撼中的白曦，淡淡地说道，“虽然这仍属于基础的连斩，但变化万千，足以应对大多数情况了。自己好好领悟吧，笨蛋。”
那之后，在那纯白的空间中，白曦开始了艰苦卓绝且饱受精神摧残的练习。影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她耳边进行“友好”的督导。
每当她动作稍有偏差，或是魔力控制不够精准，影那带着几分促狭和嫌弃的声音就会准时响起：
“笨蛋！和你说了多少次了，魔力传导要平稳！你那是在斩空间，还是在用蛮力撕纸？再来一次！”
“啧，就这么点距离的‘界返’你都能慢半拍？你属乌龟的吗？要是真的敌人攻击，你早就被切成八块了！”
“停停停！余要被你这蠢样子给蠢哭了！求你了，别侮辱‘雪月花’这三个字行吗？你那是在斩击吗？简直是在抽风！出去别说是余教的，余丢不起这个脸！”
影的训斥不绝于耳，同样的，也伴随着一次次失败后的重来。
白曦虽然心中腹诽不已，却也只能咬着牙，在那无尽的纯白里一遍遍地挥刀，感受着「散华」传递来的细微震动，摸索着空间魔法与刀术结合的微妙平衡。
每一次小小的进步，都会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随即又被影提出的更高要求给绷紧。
好在，影虽然嘴上刻薄，但在教学时却毫不藏私，对每一个动作的拆解、每一个魔力运用的节点都讲解得清晰透彻，让白曦能够在不断的试错和模仿中，缓慢而坚定地提升着。
……
记忆的画面逐渐淡去，重新聚焦于夕阳下的露台花园。
白曦对上沐雨那双平静的紫色眼眸，略微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有是有，可小影她只教了一些基础的。”
沐雨听了她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影具体教了什么。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视线落在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天际线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白曦，开口道：
“基础的就够了。”
沐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意味。
“重要的是你怎么用。今晚，让我看看成果。”
她说完，便不再看白曦，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的点心上，用小银叉叉起一块精致的歌剧院蛋糕，小口地品尝起来。
白曦看着沐雨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侥幸心理彻底熄灭。她暗自叹了口气，知道今晚这顿“毒打”是逃不掉了。
不过……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安静吃东西的诗昕彤，又看了看对面依旧在戳蛋糕的莱桑德拉，想到即将可以离开这里，去见其他的魔女，去看那片美丽的白色花海，心底的期待感又压过了那点忐忑。
至少，目标明确了，不是吗？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变得更强，然后…或许有一天，能够真正站在沐雨身边，而不是被她护在身后。
想到这里，白曦端起茶杯，将里面剩下的红茶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甚至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