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洗，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清冷的辉光倾泻而下。
无垠的海面平滑如镜，仿佛一块巨大的墨色琉璃，倒映着天穹的深邃与月色的清冷，也倒映出两个纤细的少女身影。
“铮——”
刀光破开夜色，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在寂静的水面远远传开。
一把黑色的 USP45 手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远远地抛飞出去，“啪”地一声轻响，落在那片纹丝不动的镜面之上，激起一圈涟漪。
几步开外，白发及腰的娇小身影手腕轻旋，一柄通体素白的武士刀直直地指向粉发少女的脖颈。
白曦的呼吸比平时略微急促了些许，胸口微微起伏，天蓝色的眼瞳紧紧锁定着面前的沐雨，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就在刚刚的交锋之中，白曦算是真正领教了沐雨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若非亲身对阵，她绝对想象不到沐雨竟会有如此恐怖的压迫感。
“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这句话她曾以为只是书中夸张的描绘，直到沐雨信手拈来，行云流水。
沐雨没有使用手枪进行远距离压制，而是在白曦凌厉的攻势中坦然自若地游走，写意地化解她的每一次攻击。
有时是屈指一弹，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银针便精准地撞在她刀尖的力道薄弱之处，让她攻势一滞；有时是素手轻扬，几张边缘锋利的扑克牌便旋转着破空而来，带着裂帛般的呼啸，逼得她不得不回刀自保。
就连脚下这片被魔法加持过的水面，在沐雨的引动下，也化作无形的束缚与攻击手段，水流时而如鞭，时而如刺，让她防不胜防。
最险的一次，沐雨甚至只是微微偏头，避过她直刺面门的一刀，同时衣袖微拂，一点寒星便悄然无息地袭向她的手腕，迫使她放弃了原本的攻击。
几番交手下来，若非白曦凭借着空间魔法灵动地闪避，恐怕早已落败。
即便如此，她裙摆边缘也被几道水痕打湿，冰凉的触感清晰可辨。
那种从容不迫，那种对时机的精准把握，那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都让白曦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好啦，小曦，”沐雨举起双手，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精致的脸庞上漾着一抹浅笑，紫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我输了。”
她微微侧了侧头，眼神示意白曦可以收刀了。
“你明明就很轻松，为什么要放水？你连五成的实力都没拿出来吧？”
白曦却没有立刻放下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
沐雨略微歪了歪头，纤长的手指点了点下巴，作沉吟状：“emmmmmm，小曦，我只是想看看你练到什么地步了。没想到你这么认真…”
她轻轻摊了摊手，带着些许无奈，又带着些许赞赏，“说实话，你的表现我很满意了。不过对我来说，现在的你，还嫩着呢。”
“哼，你这算什么话？”
白曦手腕一抖，散华的刀锋在空中划过一道银亮的弧线，伴随着轻巧的摩擦声，精准无误地滑入腰间的素白刀鞘。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她娇小身形不符的飒爽。
她迈开脚步，走向那把掉落在水面上的手枪，弯腰拾起。
随后，她走回沐雨面前，将手枪递过去，湛蓝的眼眸迎上对方的视线，语气中带着几分执拗：“我不觉得我赢了你，不过，你这个姐姐，我认了。”
似乎是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她飞快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会叫你姐姐的…”
“嘻嘻，我本来就是你的姐姐呀，小傻瓜。”沐雨接过手枪，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了，“那就当是我们打成了平手好了，这样总可以了吧？毕竟，我家小曦可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呢！”
她顺势伸出手，揉了揉白曦那长长的银发。
“啧…”白曦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天蓝色的眼眸瞪了沐雨一眼，“行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咦？出发的时间，不应该由你来定吗？”沐雨故作讶异地眨了眨眼。
她看着白曦，眼中带着几分宠溺，“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你更快、更方便地带着我们到达任何想去的地方呢？”
“由我…来定？”白曦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她略微思索了片刻，想到自己的空间魔法确实拥有着无与伦比的便捷性，便爽快地说道：“那就明天吧！反正有我在，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那也要记得收拾东西哦~”沐雨轻声说道，像是看穿了白曦那点想要偷懒的小心思。
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白曦垂在肩头的银色长发，“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个女孩子了，总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要带上的吧？”
白曦撇了撇嘴角，小声咕哝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妈妈了，啰嗦。”
……
翌日上午，阳光透过书房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曦与沐雨正围着一幅由手机投影出来的三维全息地图，仔细地研究着。
白曦不时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向地图上的某个区域，低声征询着沐雨的意见，神情专注而认真。
沐雨则耐心地为她讲解着各个地点的具体情况，说明潜在的危险以及可能存在的资源。
房间另一隅，一张小巧的茶几旁，莱桑德拉与诗昕彤相对而坐。
白发如雪的死神少女姿态慵懒地窝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指间捏着茶杯，小口啜饮着茶水，血红色的眼眸半眯着，透出几分享受。
她对面的黑发少女诗则有些心不在焉，她好奇的目光不时飘向白曦与沐雨那边的全息地图，手边的茶杯纹丝未动，澄澈的茶水在杯中漾着微光。
莱桑德拉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说，小诗，你也尝尝这茶吧？滋味很不错的哦，你应该能品出味道吧？这可是我主人珍藏的好东西哦。”
诗昕彤的注意力终于被这声音拉了回来。
她先是微微一怔，而后轻轻颔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茶杯，凑到唇边，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阁下和我主人那边，估计还要再琢磨一阵子呢。”
莱桑德拉放下茶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所以，你如果真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也别急，等她们把大方向敲定了再说也不迟。”
她顿了顿，继续说：“而且，你不用担心阁下会不同意你的想法，她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我敢打包票。”
诗昕彤那双灰白色的眼珠转动了几下，似乎在消化莱桑德拉的话，片刻后，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说起来，小诗，”莱桑德拉突然凑近了一些，声音压低了几分，血色的眸子在诗昕彤脸上打量着，带着一丝探究，“你的能力…应该也能用在自己身上，对吧？”
诗昕彤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有些不解地迎上莱桑德拉那双红瞳。
“我的意思是，”莱桑德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你应该有办法治好自己的嗓子吧？阁下她肯定也很想听听你的声音呢。”
诗昕彤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近似幼兽呜咽般的、微弱的气音。
她立马闭上了嘴，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告诉莱桑德拉，她愿意尝试一下。
莱桑德拉满意地笑了笑，却又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记住，小诗，如果感觉不对劲，就立刻停下来，不许逞强。我已经叮嘱过你很多遍了，可别当耳旁风。”
诗昕彤再次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集中精神，调动起自身的奇异力量，小心翼翼地将其施加到自己的喉咙上。
不过片刻的工夫，诗昕彤只觉得喉间一股灼热感猛然升起，紧接着，一股带着腥甜气息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口中涌出，溅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凝成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她抑制不住地弯下腰，发出了一连串剧烈而急促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打断了白曦和沐雨的讨论。她们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话语，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白曦见状，几乎是立刻迈开脚步，快步走到诗昕彤身边。
她先是扫了一眼地上那滩黑血，然后轻轻扶住诗昕彤因咳嗽而不断颤抖的肩膀，担忧地问道：“小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沐雨也走了过来，她那双沉静的紫眸先是落在诗昕彤苍白的脸上，随即转向一旁的莱桑德拉，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仿佛在质问她究竟对诗昕彤做了什么。
莱桑德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表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咳…咳咳…”诗昕彤捂着嘴，咳得小脸通红，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没…咳…没事…”
“小晴，你…你的声音？你能说话了？！”白曦扶着诗昕彤的手微微一紧，天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喜与难以置信。
“咳嗯…”诗昕彤又清了清有些发痒的喉咙，这一次，她感觉顺畅了许多，不再有那种撕裂般的阻滞感。
“好…好像是…可以了…”她的声音带着初愈的嘶哑，但已经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少女特有的清脆音质，只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语调显得有些生疏和迟滞。
白曦转头看向沐雨，脸上的笑容明媚了几分：“沐雨…姐姐，我们等会儿再继续讨论吧？”
“当然可以。”沐雨说话时，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了白曦的小脸上。
白曦扫了一眼旁边的莱桑德拉，只见这位小死神依旧保持着那副慵懒的微笑，血红色的眼瞳深邃如潭水，让人看不透她此刻的心思。
“小死神，你还杵在那儿看戏呢？”白曦对着莱桑德拉娇喝道，“快去给小晴倒杯清水过来。”
“遵命，阁下。”
莱桑德拉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快步走到房间角落的饮水机旁，很快便端着一杯温热的清水走了回来。
白曦从莱桑德拉手中接过水杯，小心地递到诗昕彤唇边：“来，小晴，喝口水润润嗓子。”
诗昕彤顺从地微张开小嘴，白曦便倾斜杯沿，将温热的水流缓缓送入她的口中。
等她小口小口地喝完了大半杯水，白曦才放下杯子，用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抚着，“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诗昕彤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微弱，但已经清晰了许多。她抬起头，对着白曦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却又发自内心的微笑。
确认诗昕彤的状态基本稳定下来，白曦才松了口气。
之后，沐雨用魔法做了一些清理工作。
待到沐雨忙完，白曦询问道：“沐雨…姐姐，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沐雨微微颔首，走回到全息地图前，“嗯，我们计划是北上。那边几个安全区的情况，我之前都跟你详细说过了，你自己考虑清楚要去哪个就行。”
白曦示意诗昕彤安心坐好，重新回到地图前，看着那些标记出来的安全区，食指无意识地在光洁的下巴上轻轻摩挲着。
“唔…其实感觉上都差不多啊。要不是你说沦陷区的安全状况完全无法确认，我还真想直接去上京看看呢。”
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诗昕彤，柔声问道：“小晴，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诗昕彤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她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用略带生涩的语调轻声说道：“我…我想…回江宁一趟…”
似乎是担心自己的想法会打乱白曦她们原有的计划，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我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的…不会妨碍你们…”
“好，没事。”沐雨平静地说道，打断了诗昕彤的局促，“江宁那边我偶尔也要去找个朋友。到时候带着你一起过去就行。”
白曦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她的目光在地图上快速扫过，最终，手指在东部沿海的一个区域轻轻一点，那里立刻被一个蓝色的光圈标记出来。
“那就…去海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