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枫连连称是，却又听白薇感慨道：“这要在以前，这种法术还不是一抬手的事？如今……唉。”
“前辈伤得很重？”
“何止！神魂俱灭，元神消散于天地间的那种！也就是人皇手段通天，硬生生地保下一丝真元，这才有了我重新凝聚元神的希望。只怕就连人皇自己，也不会知晓这法子究竟能不能成……
“唉，只可惜，我元神已成，人皇却已作古……”
她的神情甚是惆怅，双目出神地望向山顶处，似是记忆中那道孺慕的高大身影，就在那里静静地坐着。
那道身影高大、健壮，相貌却并不如何俊秀，反而朴实得像田间的老农、邻家的大叔……
“阿爸……”她竟喃喃出声，那道身影却蓦地消失。
她这才发觉自身失态，面色陡然一红，瞥见卫枫并未觉察，这才稍出口气。
山石被这经年不断的寒风雕刻成奇形怪状的模样，松柏也被山风吹得形态各异。唯有眼前这条石阶历经八万年的风霜，却依然光洁如新。
……
“不沾尘埃的石阶？嘿嘿嘿……不愧是人皇布下的秘境，满地都是宝贝。”
一个身影如鬼似魅，远远地跟在卫枫后面。
细看下去，他的步伐有些蹒跚，气息也有些不稳，连带着他的身影也有些明灭不定。
毫无疑问，这只是个元神。
虽是元神，但其神魂强度比起卫枫来强得太多，是以在这等地威压下也只是略微有些吃力而已。
想到那道天威赫赫的九天神雷，他还是有些后怕。好几个同门就这么灰飞烟灭，要知道，那可都是魂台境以上的大修士啊，在外界都是能够威震一方的存在。
也就是自己有些保命的小手段，这才好歹保住性命。
“此次吾等付出了大代价，不过若是真能在此秘境中找寻到些许宝物，那么此行却也依然是稳赚不赔。”那道元神自语道，同时看向卫枫的方向，眼神中闪着寒意。
“虽然不知道那小子到底什么身份，不过看上去修为并不高的样子。且这么远远地缀在后面，待他有什么动作，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这么想着，身影更加得虚无缥缈，可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与卫枫的距离，没有变远也没有缩近。
……
雪线以上，大雪终年不断。
夜已深沉，冬之山上早已银装素裹，唯有那条长长的石阶上光洁如新。
一个雪人正沿着这条石阶缓慢地蠕动着。
刺骨的寒风夹带着鹅毛般的大雪，不住地往卫枫的衣领里灌。纵然有白薇施加给他的暖身符，在这等酷寒之下能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暖身符、轻身符、避风符都用上了，往前走一步却还是这么艰难。”白薇有些担忧地道：“按如此进度，天亮之前怕是赶不到山顶了。”
“这该如何是好？”卫枫气喘如牛，说一句话都很吃力。
“说不得，只得先使个传送法回去了。”白薇长叹一声，道：“虽然过了这回就得再等六十年，但你好歹帮我一场，我怎忍心看你倒在冬之山上？回去了好好修炼，六十年后或许反而机会更大。”
她说着，手中已经掐起法诀，竟是要直接做法。卫枫大急，忙道：“且慢！”
白薇手上一顿，道：“你可知越往上，风越大、雪越寒、威压越盛？尤其是山顶这一段，每一步下去困难程度都要成倍，你就这么上去别说天亮前到不得山顶，就是到了，那里的风也会撕得你粉碎！”
她这么说完，继续施展着法术：“我休息了八万年，动用不得大法力，帮不了你许多。这一次是我低估了这个秘境的难度，你已经快到极限了，帮我走了这么多路已是十分感激。”
“前辈！”沉闷的喘息声中，卫枫向前重踏一步。
“且听……”又是踏前的一步。
“我一言……”
卫枫停步，拄着青竹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直到胸腔内那股火辣辣的灼痛消失，这才笑吟吟道：
“我这人呢，有这么三点原则：这第一呢，是有恩必偿，即使是滴水之恩也会涌泉相报；第二是有仇必报，而且是当时就报，绝对留不到隔夜。第三嘛……哈哈，许诺过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他这么说着，精神竟矍铄了起来：“前辈的这件事三样中足足占了两样，我是说什么也要完成的！”
白薇心头有一丝感动，嘴上却道：“你少逞能。”
“嘿！我还真不是逞能。”卫枫神神秘秘的一笑：“我有一个计划，要不要听听看？”
“什么计划？”白薇斜眼看他，一股门缝里看人的样子。
瞅瞅那副神色，哪有点前辈高人样子？卫枫心里暗暗吐槽，嘴上却道：“我发觉无论是风向、下雪的方向还是威压的方向，都是从山顶上向下的。而且……”
说到这，他突然停住了。白薇见她连使眼色，略一思索登时会意，连忙靠近将耳朵贴了过来。
卫枫在她耳边低语着，时不时夹带着略有些粗重的喘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虽只是个元神，但这个略带亲昵的动作还是让她有点不自在。
待他说完，白薇思索道：“我剩余的法力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办得到这件事，不过总归是值得一试。”
卫枫拊掌而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
大雪纷飞，前方一片白茫茫，数丈之外什么都不可见。
只有眼前这条石阶通向山巅。
一道黑影跌跌撞撞地向上攀爬而去。
这个魔徒贵为天神宗的长老，自然修为深厚。可纵然以他的修为与神魂强度，这时也感到十分吃力。
前方那一男一女，仍然被他用气机锁定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是，风渐渐的大了，雪渐渐地大了，那二人谈话的内容却只能听得隐隐约约。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稍稍拉近了些距离……
却听那女声道：“快点快点，以你这速度如何能在天亮前赶到山顶！”
那男声道：“我已经尽力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那女声道：“极限？呵呵，要知道那宝贝可不等人！要是天亮之前到不了山顶，那宝贝可就飞了！那可是稀世珍宝，比那湖水里的造化青莲还要珍稀！唉，要不是我法力尽失又怎会寄希望于你？”
那男声有些怒了：“老女人你也知道你法力全失？信不信逼急了小爷我一屁股坐这儿！拿不到就拿不到，咱俩谁都别想好！”
那女声也怒了：“你说谁是老女人？”
男声冷哼一声，再无言语，而那女声也同样不再多言、
黑影听得心中大动：“我听到了什么？比造化青莲还要珍稀的宝物？”
那道元神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思考着各种法子，最终一拍大腿道：“不能指望他们了，一个锻体境的毛头小子，还有个法力尽失的元神，等到了山顶黄花菜都凉了。嗯，若他们知道进退，还可以考虑留下小命。”
言毕，他刷地一下加速向前，虽还是缓慢，但总归是比先前快得多。
……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富有韵律，声音极大，像战鼓、如雷鸣、似海啸。
一个身影披着黑袍，正一步一步地向上攀来。那步伐并不甚快，比之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还要慢一些，但在这种威压下依旧能有这种速度，已经是很让人心惊了。
“是魔徒！”卫枫循声回头，惊叫一声。
那魔徒步步重踏，极富节奏和韵律，纵然受到的威势越来越大，其节奏竟丝毫不乱，看其样子竟是仍旧富有余力！
卫枫一仰头，回气丹灌了半个嘴巴，却只吞下一粒，剩下的都压在舌下。
不多时，脚步声渐近，那魔徒狞笑着走上前，卫枫甚至都能看清他白森森的牙齿。
“碍事的小子，永远消失在这世间吧！”
魔徒手中乌光迸发，一脸的狰狞之色。眼前的这个碍事的毛头小子，仿佛已经是一具倒下的尸体。
可就在这时，却见卫枫突然转身，脸上洋溢着阳光而和煦的笑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爷我等你多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