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快些快些,威势消失的时间很是短暂,抓紧机会一口气冲上山顶!”
“我理会得。”卫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下却依然在加速。
他几乎是忘了命地奔跑,恨不得爹妈少生两双腿,速度之快,插上翅膀几乎就要飞起来。可就是这样,他仍然有些嫌慢。
快了快了,那山巅就近在眼前,几步路的距离了!
威压陡然增大,让他几乎一个趔趄。
他的脚步不得不放慢,但好在离着山巅只有两步的距离了。
还有一步!只需要再迈出一步!
可威压却终于恢复了正常,卫枫只觉身上砸了一座山。他咬牙发狠,一跺脚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跃起……
若是在平日,这一跃怎么也得有三五丈高,而在这时……
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背上还身负着山岳般沉重的威压,像极了被压在五行山底下的那只猴子。
离着山巅的那处平台,几乎只有半步的距离,伸伸手几乎都能够到……
半步的距离,仿若天堑!
“我不甘心啊……”他惨笑着。
“你已经很努力了,”白薇也有些哽咽:“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还不够……”卫枫已经是气若游丝。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眼见得天色将要破晓。
白薇无奈地轻叹一声,满脸苦涩。
“不,不!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到的这里,如何能轻言放弃!我不甘心!”卫枫轻语着,随后声音越来越大,到得后来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前辈,回气丹还有吗?”
白薇看去,只见他的眼神中似有火在燃烧。她不由心为所动,应道:“有,有,管够!”
卫枫接过玉瓶,一股脑全部倒入口中,也顾不得有什么爆不爆体的隐患,喉头一动全部吞入腹中。
如海般的能量甫一入体,来不及遍布经脉,便消耗在四肢百骸之中。
浑身上下似是充满了无尽的气力,以对抗着那来自近在迟尺的山巅的万钧重压。
那人皇的威压如山岳般,压得人非五体投地不可,不容人有一丝一毫的抗拒。可如今情势紧急,小爷我还就非抗拒给你看!
先是手臂有了力气,然后是两条腿,四肢犹如四条撑天的柱子,将整个躯干撑了起来。
然后是脊背,那是受到威压最重的地方,微微拱起如一张拉满的大弓。
刹那的静谧后。
身体如同离弦的箭,嗖地一下穿破铁一般的黑夜,重重地砸在山巅。
成了!
他重重地喘息着,天边已有一线亮光。
“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白薇赞许道:“你的身体似乎受伤不轻,可还要紧?”
“死不了。”卫枫浑身剧痛,心头却无比畅快:“我们到山顶了,前辈快说,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身体状况很差,先调息一下吧。”白薇道:“只需十息就好。”
卫枫依言,闭目调息着,却听白薇道:“你也看见了,冬之山的山顶被削平了,人为地制作成了一个祭台。祭台正中有一大鼎,上面有三炷香。
“血肉之躯于黎明之时焚香祷告,只是唯一能打开空间通道的方式。”
十息转瞬即至,卫枫刷地张开眼睛,道:“明白了。”
白薇搀扶在一边,青竹杖支撑在另一边,卫枫如破棉絮一般的身体这才挪到大鼎跟前。
“把香取下来。”白薇道。
卫枫依言,将其恭敬地持在手中,转头道:“前辈,借个火?”
白薇摇头道:“点燃此香,非心火不可。”
“心火?”卫枫疑惑。
“按我说的做。”白薇道:
“正身,右手持香,左手交叠于前。两手举高一些,与目平齐……对,就是这样,然后躬身下拜。”
卫枫依言下拜,再起身时,却见周遭景象又变。
风雪祭坛都不见,青山绿水间阡陌交通,垄亩之间井田状排列。有农人躬耕于其中,一边劳作一边放声歌唱。
他知是那三炷香的作用,因此也不惊慌,只是默默地观察着、感受着。
在离他最近的一块田里,一个青年正费力地平整着土地。
青年相貌平平,衣着古朴,看样式,更与古物上描画的上古先民甚是相似。
卫枫看去,只见他腰弯得很低,手里的钉耙种种落下,耙齿深深地钉在地里。青年再一用力,钉耙随着他用力的方向猛地一拉,其所过之处多了九道浅浅的齿痕,沿途的土块碎石皆犁得粉碎。
那使力的技巧、方式,道韵天成,一看就是老庄稼把式。
卫枫看了一会儿,忽道:“兄台,这种杂草有大用,可扔不得。”
那青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那株“杂草”,疑惑道:“这是为何?”
卫枫解释道:“这是柴胡,可治风寒,也能防治一些疫病,可是宝贝啊。”
青年大喜道:“当真?”随即抖了抖上面的泥土,走到溪边用水冲洗干净,盯着它观察了片刻后,一把塞进口中。
闭目感受了片刻,他突然张开眼睛,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走到卫枫跟前,拱手下拜道:“谨受教!”
卫枫慌忙扶起他来,心中疑惑道这柴胡无论在前世还是今世的世界都是烂大街的草药了,怎么还会有人不认识。
卫枫道:“我看你耙地甚是辛苦,却不知为何不用站耙之法?”
青年疑惑道:“何谓站耙之法?”
卫枫奇道:“兄台不知?就是用一根长木板上钉着耙齿,用牛拉着走,人站在耙上用腰力的法子……”
青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用牛,牛耕?牛也能耕地?……用牛!对对对,用牛!兄台高见,兄台高见!”
他甚至举一反三地想到了牛耕的其他用法,脸上的狂喜之色难以言表。
卫枫亦是好笑,这牛耕之法,在这个世界早在十万年前就有了,还是那个人皇发明并推广于世的呢。瞧那人的样子,竟仿佛第一次想到见到一般。
青年赤着脚,三两步走到卫枫跟前,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手,然后将卫枫的手紧紧地握住,道:“想不到乡野之中竟有如此遗贤,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卫枫无奈道:“在下卫枫,敢问兄台……”
“我叫玄华。”
玄华,好熟悉的名字,哪里听过来着?
卫枫瞳孔突然一缩:玄华?那不是……
“参……参见人皇!”
除了人族历史上的第一位人皇,还有谁敢叫这名?
他的慌乱,自然落入了青年的眼底,那青年却比他更是疑惑。
青年终究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直直地盯着卫枫的眼睛。
那双眼睛,干净、澄澈,似不染世间一切尘埃,但卫枫却觉得,世间的一切也同样瞒不过这双眼睛。
对视良久,青年终于笑了,笑得如沐春风。
“原来如此,我知晓了。”
他诚恳地道着谢:“感谢今日兄台不吝赐教,作为回报,我可告知你一个秘密。”
卫枫来了兴致:“什么秘密?”
“哈哈,既是秘密,自当附耳相授。”
他凑到卫枫耳边,低声道:
“万华境还有一道规则,唯有神女之夫婿才能带她脱困……”
说完之后,还满是深意地拍着卫枫的肩头。
周围的空间突然晃动起来,眼前的景象泛起一阵阵涟漪。
回过神来,卫枫赫然还是在冬之山的顶端,依然保持着手捧熏香躬身下拜的姿势。只是那三炷香冒着袅袅的青烟,赫然已是点着了。
“成了!”白薇拊掌道:“以心火点燃心香,你大概也看到了人皇留下的精神烙印了。你且安睡,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
卫枫满脑子仍在想着神女夫婿四个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却觉得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