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已经彻底倒塌，仅剩一面残墙倔强地立在原地。卫枫在林子里捡了些枯枝败叶，靠在墙边胡乱地搭了个窝棚，倒总算是有了个安身之地。
所幸此地离着小溪不远，方便取水的同时又有取之不尽的鱼虾充饥，风光也算是秀丽。刨去没有人烟这一点来看，倒着实算得上一个静养疗伤的好地方了。
一连三日，卫枫在此不是采药疗伤，便是习练那套神妙的步法。两者都还算进展顺利，三日以来，他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步法也已粗略地掌握。
“你伤得太重，便是有如此妙药也只能愈合到这里了，虽说大体无碍，但毕竟元气亏空得厉害，这倒是一时半会难以恢复的了。”
白薇说道，她原本一丈多高的泥胎菩萨身躯，此时不过三寸长短，陶瓷娃娃也似，一蹦一跳的甚是可爱。
“我理会得，这段时间我不与人争斗便是。”卫枫回道，只是对她的新形态还是不适应，总想着伸手去戳一戳。
“哼，莫要以为我在关心你，只是怕你误了仙岛之约，化成这种形态也只是方便行动罢了。”瓷娃娃形态的白薇轻轻一蹦，落在卫枫的腰间，看上去就仿佛一件配饰。
卫枫伸手向腰间将她摆正，一边笑着应道：“当然，当然。”
“而啊”、“而啊”、“而啊”……
清亮的驴叫声突然响起，吓得卫枫一个趔趄，几乎就要绊倒。他怒气勃发地冲着来声望去，一头又老又瘦的丑驴踢踏着脚步，脸上还带着似人的坏笑。
卫枫细看之下，认出此驴正是自己那头坐骑、遇到强盗转头就跑的极品老驴，顿时怒火更盛，冲上去点指着，气得手都哆嗦起来：
“遇见危险时扭头就跑，这会子安全了，想起回来找我了，啊？老爹说你通灵，敢情通得就是这个灵？”卫枫恨得咬牙切齿，一边骂还一边拳打脚踢。
那头老驴依然贱贱的模样，“而啊而啊”地叫个不停，任卫枫怎样打骂，只是不动如山。
卫枫终于是打累了，也骂累了，大口大口喘着气，那老驴却又贱贱地凑上来。卫枫再次气上心头，手指哆哆嗦嗦，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驴这才咬住卫枫的衣襟，随即就往后拖去。
“喂喂喂，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卫枫叫道，回应他的只有“而啊而啊”的乱叫，偏偏老驴的力气又大得吓人，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随它而去。
……
山路蜿蜒，老驴踢踢踏踏地翻过两座山头，这才在一座村寨之前停下脚步。
这个寨子看上去简陋了些，却并不如何残破，料想定是有人长居之地。
卫枫狐疑：“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松木捆成的寨门并不如何沉重，稍稍用力一推便往两边开去。寨子里安静得很，寨门处也不见任何守卫。
寨内房屋简陋却不破败，只是家家挂着弓刀，除此之外与寻常村寨也并没什么不同。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卫枫嘀咕着，径自往寨子中间那间最大的房屋走去——寨中不见人影，只有那座最大的屋子里还传出些许声响。
撩开帘门，望着满地五花大绑的男男女女，他顿时乐了——不是别人，正是“刮地皮”一行人。
卫枫蹲下，望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妇人，道：“这唱的是哪出啊？”
那妇人甚是惶恐，身体哆嗦着，口中只是不断地叫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
“刮地皮”高声道：“那是我的浑家，甚都不懂，少侠还请放过。”
卫枫“呸呸”连声，骂道：“撕烂你的嘴！让不知情的听到，还当我看上你老婆了！你过来说，到底什么情况！”
“刮地皮”全身上下被绑了个结实，闻听这话，还是跟豆虫似的一扭一扭。
三下两下蠕动到近前，他这才张口解释起来：“吾等兄弟一回寨子，就见这畜生啃食着存粮，那可是留着过冬的粮食啊，这如何能忍？于是我等……”
他口齿清晰，三句两句大致说明了经过。卫枫越听越觉得离谱，扭过头神情复杂地望着老驴，道：“他说得都是真的？”
老驴人性化地点了点头。
卫枫脸色古怪，又道：“你把他们都撂趴下，然后都捆起来了？”
老驴又点了点头。
卫枫神色更加怪异了，道：“你是怎么把人捆住的？”
老驴“而啊”一声高叫，踢踢踏踏地跑到墙边，叼了一根细麻绳回来，眼里贼光烁烁。
只见它用一只蹄子踩住绳头，用嘴咬住另一端，又捎带手往最近的一个喽啰身上一踩。那倒霉蛋吃痛，身子都弓成一个大虾了，却也恰好在脑袋边腾出了一大块空间。老驴凑过脑袋，脖子扭来扭去，那绳子就这样绕了一圈又一圈，末了还不忘打一个结。
卫枫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才道一声“绝了”。
“你这头驴，有点通灵啊……”白薇以秘密传音之法说道，刚说完就见卫枫一脸“废话，我也知道”的表情，顿时轻哼一声，却也不再言语了。
老驴朝着一帮蟊贼努着嘴，踢踢踏踏地比划着，卫枫看了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你是问我，怎么处理这帮人是吧。”
老驴连连点头，乐得大板牙都露出来好几颗。卫枫气道：“你自己不知如何处置，却来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我？”
他话音还没落，却只觉脚下一沉，低头看去却见“刮地皮”一行人个个扭动着身子，纷纷哀求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卫枫一脚将那人踢开，冷冷道：“你倒是说说看，我凭什么饶你一命？”
“刮地皮”艰难地抬起头来，目光竟有些坚决的意思：“我等倒是要问一问，你又凭什么决定我等的生死？”
卫枫厉声道：“就凭你等拦路抢劫害人性命！凭你等替虎妖做事，助纣为虐！更凭我路见不平替天行道！”
“哈哈哈哈哈哈……”“刮地皮”大笑着，涕泗横流：“若说我等在山间剪径，却只劫财，不曾伤人性命，阁下定然不信；说我等投奔虎大王，只因在它帐下能吃口饱饭，阁下一定也不相信。呵呵，我等在山下活不下去，这才逃到山里来讨生活，说到底也不过艰难求生的小民罢了。你这时却来替天行道？那些县君、豪绅们在乡间鱼肉百姓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们这些少侠来替天行道呢？说到底，老子就是不服！”
众蟊贼纷纷应和道：“不服！”“老子不服!”“我也不服！”
卫枫见绑缚起来的众人中有男有女，有年老的，角落里还昏迷着几个孩子。他心里不断思索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卫枫突然揶揄道：“这么说，上回我审问你的时候，你故意回答得不尽不实，却引我到虎妖的巢穴处，也是出于迫不得已了？”
“刮地皮”讷讷不能言。
“哼！且不论今日你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只凭你害过我这一点，我今日取你项上人头，便说得过去。”
“刮地皮”脸色一下子灰败了下来，颓然地说道：“只是还请少侠放过我这些兄弟，这些父老……”
卫枫也不搭话，默默地出得门外，不多时，便寻了一把钢刀回来。刀面上寒光湛湛，倒是一把好刀。
卫枫横刀向前，道：“还没请教阁下姓名。”
“彭季。”蟊贼头子涩声道。
“我记下了。” 卫枫点头道。彭季则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寒光闪过，血液飞溅之下，一条完好的胳膊横飞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