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来晚了。”
一股腐朽的气息自青石墙壁上升起,然后猩红的光芒绽放出金属燃烧般的火光,耀眼中又伴随着阵阵死气。
墙壁上的空间被那片诡异的红色火光生生撕裂开来,一只被棱角分明的石制黑靴包裹的脚伸出,试探着踩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许久不见,天使长大人。”
在黑色的人影走进房间,背面的红光顿时散去,被撕开的空间像被撕裂的野兽的肉皮,慢慢愈合起来,带着一股刺鼻的腐味。
雷蒙斯捏了捏鼻子,不管看过多少次,这别具一格的出场方式都会令他感到生理不适。他随即拿起酒杯,用的酒精的气味掩盖这股腐臭。
穿着复古风盔甲的人紧了紧脸上的面具,打趣的说道:“真不是我想用这种出场恶心大人,想要从[地狱]赶到这儿来只有这么一个方法,这还是在献祭一条‘穿越者巨蟒’的前提下完成的。臭是臭了点儿,大人不要介意。”
“无妨……”
雷蒙斯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他知道穿越者巨蟒是一种极其稀有的魔兽,其肉体可以充当“跨世界进行空间穿梭”的媒介,而且只能使用一次,导致遭到大量猎杀,如今已经不足千条了。
他肯拿这种珍贵的东西赶路,已经对这场交易表达足够的尊重了。
身着盔甲的男人坐了下来,玩弄了几下盛满的酒杯,环顾了几圈说道:“那个……”
“这个房间已经被圣光完全隔离了,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我就放心了。”盔甲人说道。
他缓缓摘下手套,黑色的护具下,那只手仍然是狰狞的黑色。
雷蒙斯只是眉头皱了一下,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知道,像他这样的不死者仅仅是“不死”而已,肉体依然会衰老、会腐烂,哪怕可以再生也会迅速凋亡,因为年龄的增加与短生种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
而令他皱眉的不是盔甲人那枯瘦发黑的手指,而手上蔓延出的死气,以及死气包裹的、那只小型的瓶子。
“这种浓度……是她吗?”
雷蒙斯不禁问道。
“对的,毕竟这里装的东西,必须有同等级且权能相近的力量才能保存。所以我特意去找了总长,从她那里要的这份死气。”
“哦。”雷蒙斯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答复道。
“哎,别提了,你都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弄,下回我们收费标准可是要提上一截的。话说回来,你提的要求一次比一次过分,上回是一条龙,还非要弄成半死不活的,这次又要这个。真是的……”
盔甲人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他将手里的瓶子朝着雷蒙斯的方向推了过去。
雷蒙斯颔首,准备将东西接过。但在他触碰到瓶身的一刹那,手里却落了个空。
“这是何意。”
雷蒙斯一脸严肃,但没有丝毫愤怒的神色,他只是平静地观察着突然将瓶子收回去的盔甲人,思考他的意图。
能惹他生气的只有牢里的那个女人……
“不要着急,雷蒙斯先生。我只是好奇,你不惜用近七百死囚找我们交易这个,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雷蒙斯用沉默维持了一会儿场面,接着面无表情地说道:“魔族的鹰犬,还没资格问我这种问题……”
“哎呀,这句话说的不对。”
盔甲人立马打断了雷蒙斯的发言,他的语气不再轻浮,像是极力在和魔族撇清关系。
“不死军团,只是魔族的雇佣军,我们与许多势力都有交易,不效忠任何人。”
“我们只忠于总长,忠于【死亡】和杀戮……”
盔甲人眼神冷漠,像是凶恶的狼;抬起它的利爪,用敌意捍卫狼群的尊严。
雷蒙斯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喝酒,然后面无表情的微眯着眼沉默着,不为所动。
几秒后,还是盔甲人先忍不住了,率先打破沉默。
“比起这个,您身为天使长,德高望重,却选择与不死军团合作。与我、这个不死军团第二军团长在法拉叶尔堡里边喝酒边交易,这让其他天使看了不得直接崩溃。换句话说,你又比我们干净多少?有资格多少?”
盔甲人一连串抛出话语,字句间皆是讥讽的语气,雷蒙斯能从中听出他内心中的微弱怒意。
“夜……你还真是老样子。”
雷蒙斯开口了,语气并不和善 。
“几句话就能激怒,一点长进没有……”
说完,他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关于你的问题,我只能告诉你,与上次让你们办的事有关。”
名为夜的军团长冷静了下来,他的气焰来的快消去的也快,很快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你是说,给那群潜伏在城堡里的家伙提供尸龙?”
“没错。”
“那你还真挺疯狂的。”
夜用不善的语气吐槽道。
“抓那条黑龙可费了我们不少劲,它的实力在半神中接近顶尖水平……一条实力强劲的王血黑龙加上这瓶子里的东西,要不是米迦勒在,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想把全城的天使都往坟里送。”
“能让我这个不死军团的军团长感到手段过分,你还真是第一位。”
“很难想象,你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雷蒙斯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点了点桌面,目光有些凝重,又有些无奈。
“为了拯救。”
他如此说道,语气果决。
“噗……”夜笑出了声。
他将手中的瓶子朝雷蒙斯一推。
“你和我们总长还真有点儿像。”
“你想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雷蒙斯接过瓶子,确认过后塞到了怀里。
“不,我是认真的。”夜认真的说道。
“只不过,她想拯救的只是‘她和她的所有’……嗯,这是她的原话。”
“除此之外,她和你一样,总做一些古怪的决定,下达一些意义不明的任务。就比如抓捕【疯】魔女的那次。”
“甚至那次行动的最后,她亲自出马了。”
“那她确实很古怪。”
雷蒙斯已经喝完了酒,他看着见底的杯子,正考虑要不要再来一杯。
而夜没有在意他的行为,自顾自说着话。
“是啊,总长确实很古怪。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很强,甚至我们不死的能力都来自于她。而我们的不死仅是诅咒;她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权能。”
“我们是个体的“不死”,而她的存在本身即为【死亡】,她的每一寸躯体,每一个细胞都不会凋亡、不会腐烂。或许你很难想象,我们这些‘烂人’的总长,盔甲下是一个皮肤光滑的少女……“
在夜说完后,他的对面,又倒满一杯酒的天使长突然被引起了兴趣。
“那你们觉得,她有什么目的?或者说,她下达的命令有什么规律?”
“规律不见得有,但……”
夜思索了片刻,说道:“她时常未卜先知。”
“哦?”
“是的,她经常让我们去完成一些看似荒唐的任务,那些任务中会发生的事却总是能和她下达任务时说的一模一样。”
“难道是预言?”雷蒙斯提出了一种可能。
“不。”夜摇了摇头。
“不像,在一些事件和她说的不一样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不一样了’。”
“她给我的感觉根本不像预言,就好像……她亲身经历过一样……”
“我知道了……”
雷蒙斯又喝完了酒。他起身,摆出“再见不送”的手势。
“感谢你的情报。”
“靠,我才反应过来,你刚才在套我话啊!”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拍了下桌子,然后转过身离去。
“哪里是我在套,明明是你自己一口气全说出来的。”
雷蒙斯不以为然道。
他站在桌子旁边,看着夜离去的背影,又看向手中的瓶子。
他知道,这座城堡里的人,马上就要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