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嘣、嘣。”这是珍珠落在地上的声音。
明明没有风吹过,少女白色的裙摆仍然在空气中摆动了两下……是她在颤抖。
裙边的珠子在这阵晃动中逐渐脱离衣线的束缚,又或者是白色的裙线在推动珠子。总之,那几颗光滑的珠子在这时掉在了地上,但鸣铃没去捡起它们的意思。
过了很久,或许只是一瞬,鸣紫终于动了。不是去拾起那些散落的珠子,而是微微弯下腰,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迟缓。
他伸出那只刚刚松开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在离地面还有几寸的地方停住,悬停在一颗滚落在他皮鞋尖旁的珍珠上方。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最终却只是极其轻微地拂过那颗珠子光滑冰冷的表面。
没有拾起。
“哥哥,不用了。”
少女叫住了少年的行为,她话语中带着哭腔,引得鸣紫一阵慌乱。
少年不再顾着地上的珠子,而是狼狈地起身,却发现鸣铃的脸上,一滴泪也没有。
他想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却只是悬停在半空。他不敢用那只手去触碰她,就像她不敢用手去捡珠子一样。他害怕她生气,害怕真的哭出来。
毕竟今天,自己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啊,没关系的。”
正在思考该怎么道歉时,鸣铃已经转过了身去,她没有再用那种几乎要流泪的语气去说话。反而选择了一种更轻松,像平常一样,活泼的语气。
她微微转身只留侧脸,裙边最后几颗珠子悬停在衣线上,光滑的表面附上了一层水雾般的光晕,没有一颗掉下来。
鸣紫能听出,她这股强撑的语气中透露出了抱怨与不愉快。
“那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说了,哥哥,我全都打听到了哦。”
“那你……”
“我只是,有些害怕啊。”
“…………”
鸣铃悄悄转过身,一脸苦笑的说着话。她不想流眼泪哭花今天妆,也不想弄湿衣服,更不想让哥哥一起难过。
她还记得,在入学的那天,也是鸣铃第一次见到鱼央的那天。
她从鱼央的身上看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但有没有那么强烈。严格来说,她没有感受到对生命和安全的威胁,但依然很不愉快。
她觉得,这股感觉会并非空穴来风,但又想不起是因为什么。
就好像,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黑色长直发少女,曾经夺走过自己某样东西似的。
又刚好是那天晚上,她梦中的书架上多出一本书,也可能是她第一次发现。
书名是《爱的日记》。
那天深夜里,她突然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汗,就好像觉醒了什么前世的记忆一样。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那之后不久,她就发现鸣紫看鱼央的眼光变得不对劲起来。那也是她第一次对刚见过几次面的人类产生敌意。
又过了不久后,鸣紫已经逐渐将自己的行踪与鱼央统一。
哥哥这个傻瓜,还以为自己不会发现。
但她从来没有点破,也甚少在鸣紫面前提到鱼央这两个字。
她一直期待着啊,一直期待着鸣紫能主动坦白这件事。主动告诉鸣铃,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而那个女孩不是他的妹妹。
但没关系,这样她就可以安安分分做鸣紫的妹妹,不会再去打扰他的感情了。
可是啊,可是她一直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她一直讲这些话藏在心里,就想抱着一刺猬一样。但抱的越久,刺也就扎的越深,她只好忍着痛然后把笑容挂在嘴边。
在知道少年正在为“是否应该表白”而纠结时,她尝试拉进与他的距离,提高在他怀里撒娇的频率。
或许这样,能让他快速做出抉择。
但这一切想法,都在她潜入鱼央家那天破碎。
在看到鱼央这个表面冰冷有魅力的美少女,在背地里危险的另一面后,她就下定决心,要阻碍这段感情。
为此找到卡鲁德奶奶寻求帮助,为此找到精通历史的长老询问鱼央的日记中记录的时期发生的大事件。
但做这一切,她能得到什么呢?
鸣铃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而很快,答案便呼之欲出。
只为和哥哥抱一下,一起跳支舞,然后永远生活在一起。无论是作为他的恋人,还是他的妹妹。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年,伸出手搭着他的脖颈上。她发力一跳,猛的跳了上去,双腿环在了他的身上,像一个树懒似的。
“抱歉啊,铃铃,我……我该早告诉你的。”
天使的在感情这方面,相比人类迟钝很多。但这不代表天使都是纯粹的木头,更何况鸣紫还是“假天使”。
此时,他已经从鸣铃刚才的话语和动作中察觉到什么。甚至于回忆着和她生活的点点滴滴后,他发现自己早就察觉到她若有若无的心意,只是一直没有当真罢了。
那么,他又是怎么看待鸣铃的呢?是真的把她当做妹妹,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只是妹妹,那为什么刚才她问出那个问题后,自己会有如此心虚的反应。
鸣紫感到一阵头疼,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感情的复杂。但此时,一句话,如砸破璃的利石,温柔而又暴力敲碎他心头的一扇窗。
窗破碎之后,沐浴在阳光中,展现在两个面前的,是名“和解”的东西。
“哥哥,不用多想了,我说了没关系的。”
“不,不是的,是我的错。我应该多关照你一点的。”
这时,他感觉到鸣铃的小脸在身上蹭来蹭去。当他低下头时,又刚好看见她抬起的头,已经脸上可爱的笑容。
“没有的事……我刚才背对着你,是因为我把笑容弄丢了。你看,我又把笑容找回来了。”说着,她又加大了嘴角的弧度。
鸣紫注视着她,又感到一阵心酸。
“哥哥……”
“我在。”
“我其实早就想通了,其实和在一起,是什么身份不重要。我在今天说出来,是为了释怀罢了。”
说着,她又低下头。
“我们都是异类,是在人群中也会感到孤独的异类,是不喜欢站在舞台上的家伙。如果我们分开的话,会活的很艰难吧?”
“所以,我们一定要一直在一起。我们是家人,而家人就是不能容忍对方孤独的存在,所以以后有什么会影响到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事,一定要跟我说。”
鸣紫,只是用怀抱在她身上的手回应着。
“异类”,是一个会刺激到鸣紫神经的词,但从鸣铃嘴里说出,他却不会感到不适。
其实很久之前,鸣紫就发现自己和其他天使的不同。比如性格更别扭,更像人类。
以至于在第一次使用【真·天使】后发现自己根本不属于天使这一种族后,也没有太过惊讶。
因为自己本来就和其他天使不一样,自己本来就是异类。甚至在人界留学一趟后,感觉自己更像个人类。
但为了和妹妹、和父亲母亲、还有其他天使朋友生活在一起,他愿意永远伪装下去。
“鸣铃……”
“怎么了?哥哥。”
“其实最近有一件事,关系到母神祭时期大家的安全,我本来是不想把你卷进来的。但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家人,我理应寻求你的意见。所以,你愿意参与进我的计划吗?”
鸣铃像小猫一样,在他的身上又蹭了蹭,然后才俏皮的抬起脸蛋来。
“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