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路司予和白独白终于走到基地，打开会议室的门，映入两人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幅景象：
众人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每个人都顶着一轮大大的黑眼圈。文件散落在桌子上，与堆成山的罐装咖啡混在一起。
听到动静，辛听心抬起头，发现是路司予两人后又趴了回去，有气无力道：“啊......你们两个来了......”
“辛小姐？！你们怎么了？”
“如你所见......我们昨晚通宵工作到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辛听心摆摆手，“今天的训练你们两个自主完成吧......就这样，解散......”
辛听心说完就没了动静，只留下路司予与白独白面面相觑。好在路司予已经来过几次，对流程也比较熟悉，完成自主训练也没什么大问题。
“反转系数达到理想阈值，躯壳已投影至OP。”
一瞬间，路司予就已经站在熟悉的红色荒原中。经过一周的训练，他现在已经可以相当熟练地驾驭躯壳了。接下来一个小时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路司予控制着苏格拉底跑跑跳跳，不时做一些高难度的动作。
只要能熟练地控制，躯壳甚至比他自己的身体还要灵活，在不超出关节允许范围内能够按照他的想法自由地活动。
就这么活动了好一会儿后，路司予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接下来，再试一下那个吧......”
深呼了一口气，路司予双手交叉伸向前方。从胸口处的核心处延伸出无数红色光丝缠绕到苏格拉底全身，在背后交织出一对红色的羽翼。随着路司予控制着心神集中到手掌处，无数红色光点也沿着苏格拉底身上的红线渐渐聚集到手掌处汇成一个光球。
“『司命女神』！”
在某一刻，感受到手中的光球达到极致，快要控制不住时，路司予将光球释放了出去。刹那间，一道光线猛然迸发，一直射向视线都不能及的地方。粗暴的能量摧毁了沿途一切事物，连大地都出现了焦痕。
一时间，红色光芒占据了整片空间，天地都为之失色。光线持续了一会儿后，渐渐消失了。
与此同时，路司予也喘着粗气坐起身来，眼前的景象已经回到了漆黑的驾驶舱。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片红色荒原上，被摧毁的景象一瞬间恢复了原貌。
“还是太勉强了吗......”路司予苦笑道，“这样的话......根本就拿不出手啊......”
平复了一下呼吸，路司予打开了驾驶舱。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却闯进了他的视野。
“父......亲.......”他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路元道此时正笑着抚摸着白独白的头发，“你做得不错，独白。”
“谢谢您，司令。”白独白此时也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今天事情比较少，我来亲自送你回去。”路元道牵起白独白的手，径直走了出去。他甚至从始至终连看都没看一眼路司予。
“司予，你好了吗，我来接你回去......”辛听心推门进来时，就看到无助地呆愣在原地的路司予。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
路司予却没有反应。联想到刚才在门外看到一起走过的路元道与白独白，辛听心也差不多猜到发生了什么。
辛听心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少年，只能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牵起他的手离开这个地方。
当年，她也没能与她的父亲好好相处，到最后父亲离她而去十几年，她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辛听心埋在心里最大的遗憾。
之后的例行开荒，路司予缺席了。
辛听心虽然知道，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嘛，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好......她想，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这些天她的心里总感觉憋着一股无名火，让她很是难受。
一周中最后一次例行开荒，第二天就是周末了。
路司予依旧没有到场。辛听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候白独白却主动找上了她。
“你说你明天想要去看望司予？”辛听心奇怪地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少女。
白独白点点头：“我们约好了的，他说这是任务。”
“这小子......”辛听心扶额苦笑，“该说他胆子大呢还是胆子小呢......”
辛听心想了一下她明天的安排，新欧那边天使降临事件的后续和第二适格者的交接工作都需要她完成，“好吧，明天在基地等着我就好。”
“好的。”
翌日。
辛听心久违地在自己家睡了两天，主要是路司予在里面把门反锁了，敲门也不理，电话也不接，就这样把自己关在里面。
“这个臭小子......”辛听心咬牙切齿地骂道。但她也拿路司予没办法，只能气呼呼地开着车去基地加班。
等辛听心推门进入会议室时，发现白独白早已坐在角落里静静看书了。
见她读得沉迷，辛听心也没有打扰她。随手拿起一摞文件上的最上面一本开始翻阅。一时间,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股交织的翻页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基地内看不到外界的变化，于是当辛听心抬头伸懒腰之际，发现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因为没有吃早饭，积攒半天的饥饿感此刻一下子涌了出来，胃部也发出了抗议。
“一起去吃点饭吧，独白。”辛听心道。
“嗯。”白独白把书签放进夹缝中，合上了书。
基地是有食堂的，平日里大多是几乎不出基地的研究人员光顾。饭菜还算丰盛，营养很均衡，只是味道不算好。
在路司予来后，辛听心中午都是吃路司予准备的便当的。路司予手艺很好，不然辛听心也不会一周七天的餐食都交给他。只是吃惯了路司予的饭后，基地食堂的味道就差之甚远了。
总之，辛听心在吃过食堂的午饭后，当即表示下午白独白来做客的时候，一定要让白独白尝尝路司予的手艺。
“我很期待。”白独白如是说。但她其实并不明白辛听心口中的“好吃”是什么感觉。她的饮食基本都是由司令找人定制的营养餐，味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好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白独白想。书里有关于“好吃”的描述，说那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可幸福又是什么......白独白想不明白，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一种很美好的事物。
她喜欢美好的事物。
想到这里，白独白对于下午的到来更期待了几分。
......
辛听心把桌上所有文件全部处理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说道：“抱歉啊独白，久等了......现在就走吧。”
白独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在看书了。她双眼盯着空处，不知在想什么。
“独白？”
“啊......好的。”白独白好像刚刚回过神来。这倒是让辛听心有些稀奇，到底什么事能让这位想得出神。
眼下却没时间细想，匆忙地带着白独白上了车，扬长而去。
辛听心一手把握方向盘，一手掏出手机拨打路司予的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
“辛小姐......”路司予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终于肯接电话了？”辛听心揶揄道，“这件事以后再跟你算账。独白现在在我车上，一会儿我们两个就到家了，你准备一下晚餐，记得丰盛一点哦，好好在女生面前表现表现。”
沉默了一会儿，路司予才应道：“嗯......知道了。”
“那行，就这样，挂了。”辛听心挂断电话扔在副驾上，“真是的......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要人哄，真麻烦......独白，你以后可不能惯着这小子！”
后座上的白独白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她的名字。
一路无言。
辛听心带着白独白站在路司予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来了......”很快，屋里就传来了脚步声，路司予打开门，看到门前是白独白，立刻露出了笑容：“白同学，快请进！”
白独白今天依旧穿着校服，但是在周末看到熟悉的校服，却更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美感。
白独白耸了耸鼻子，一股很香的味道从门后飘来，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白独白的眼睛都亮了几分，“打扰了，路同学。”说完便脱下鞋子，用一双裹着白袜的小脚小心地踩在地板上。
“那个......其实不用换鞋子就行......”路司予刚要说出口，看到白独白的动作后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连忙让开身位，让白独白进屋。
路司予的目光全在白独白身上，以致于他没有看到被他忽略到后面的辛听心那幽怨的表情。
“真是有了......忘了......”辛听心嘟囔道，“你怕是忘了这次机会还是你假借我的名头要到的......”
正准备跟进去，享受路司予的美食。电话铃声却在此时响起。
号码是被完全加密的，看到一串*号时，辛听心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这个号码只能是基地那边打过来的。
“喂？”
“什么？新的天使降临了？就在附近？！”
门口的辛听心的话吸引了两人的注意，路司予几乎在一瞬间紧绷起来。
挂掉电话，辛听心咬牙切齿道：“就不能让老娘好好吃顿饭么......”
“走了，独白，司予！”
......
一个小时前。
昏昏沉沉的郁开达醒了过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酒味，闻着有些反胃。郁开达打开窗，紧接着打算在通风的间隙出门透透气。于是抓起大衣和帽子，随意地套在身上便出了门。
走在街上，郁开达掏了掏口袋，只摸到一个空的烟盒。上次去城里的时候忘了买，现在只能再去一趟市里。郊外便利店很少，还不如去城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郁开达终于遇到了一个便利店。拿烟，付款，走到门外郁开达就抽出一根点燃放进了嘴里，一时间心里的所有烦恼好像都随着那一小股烟雾吐了出来。既然已经到了市里，不如逛一逛再回去，反正时间还早。
郁开达就这样在街上散漫地走着。忽然心有所感，抬头一看，那是一栋熟悉的建筑。
他见过的，在当年那场改变了他一生的直播中。
郁开达本想抬脚离开，但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进去。
这栋楼已经废弃了，因为当年的事，这里没有人再敢用。墙皮已经很老旧了，大部分都脱落了下来，露出里面黑色的混凝土。斑驳的锈迹淌满了每一个地方，腐朽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郁开达一路向上，每走一节台阶，那些谩骂与诅咒就在他眼前，在他耳边更清晰一分。当他走到天台时，那些声音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听觉。
他推开门，呼啸的风声唤回了他的意识。
郁开达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久久无言。
他自以为可以把那件事放下，可到头来他连来看看这个地方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逃避了十几年。
这么多年来，每一次郁开达想要思考时，那些骂声就会闯进他的脑海，每一次郁开达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时，那些诅咒就会捏住他的心脏。渐渐的，郁开达开始对任何形式的表达抱有恶意，他给每一个高谈阔论的人白眼，对目之所及的观点输出都不留余地地诅咒。
那些闪动的字符背后，是一张张饱含恶意的脸。恍惚间，他们好像都来到了郁开达面前，嘲笑着，诅咒着他。
“闭嘴......闭嘴啊！滚开啊！”郁开达挥舞着手臂，驱散缠绕在他身边的幻影，向前跌跌撞撞地跑去。被他打散的幻影又会在他身后再次聚合，但郁开达已无暇顾及这些，他只想逃走。
而在外界看来，只有一个穿着怪异的疯子大喊大叫着挥舞手臂在原地转圈圈。
跑着跑着，郁开达忽然感觉到前方出现了光芒，他满怀希望地抬头看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如坠冰窖。
是当年那个女孩。她站在他的面前，一如当年那场直播一样，她指着他:“去死吧。”
郁开达已经停不下来了，整个身体因为惯性的原因直接跌下了天台。
随着一声异响，郁开达眼前只剩下了黑暗。
与此同时，半空中悄然出现了裂缝。
月亮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