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跟着民兵队的步伐，当然他和民兵队之间还隔着影歌与米尔卡，来到了秽水最北部。
这儿大多是些低矮的木板房或是石木混的简易建筑，在不远处那高耸的全石制的建筑物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他猜测那大概就是光耀会在秽水的教堂了。毕竟农民和冒险者没有搞到如此之多石料的本事。
队伍还在继续前进着，雷德也趁着这个机会四处打量一番。虽说他到秽水已一个月有余，但实际上还未到过这种镇子外围的地区。所以铁手约翰让他来做带路向导，纯粹是想了个损招让自己滚蛋嘛。
通往教堂的道路两旁，除了几个零星的小店铺支起棚子外，大多的房子都是紧闭着房门。他们的主人要么是还在田间劳作的农夫，要么就是已经外出另谋生路了。或者说，他们的主人是民兵队抬着的担架上的倒霉蛋未来的新邻居……
“估计又有人……”
“那个人是不是镇子上新来那个……”
“我和你说，就是他……”
随着队伍前进弄出的动静，一些闭着的房门被打开了。留在家中料理午餐的妇女们依靠着门板，看着这好似送葬人的队伍，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其中不少话题是关于雷德的。
虽然雷德不常在这儿露面，但镇子上来拉个新卖魔法卷轴的，而且一来就发生夜晚凶徒出没这种事儿，很难不让人产生各种各样的联想。
不过好在雷德不记得自己的过去。来到秽水也单纯是因为确实无家可归，干起自己的小买卖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只不过他贪心一点罢了。
如果他真的像，现在施展一个火球术烧掉这几个毒舌妇的家也不是不行。
如果影歌不在这儿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干的。
是因为生气了吗？大概不是，某种意义上，他本就想这么干。
雷德这会儿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这样一个人。
晚上梦游着去杀人，然后再回到床上继续睡觉。第二天什么都不记得了。
因为他依稀觉得自己每制作一张破坏类法术的卷轴，都会感到些许的愉悦。
虽然消耗魔力和自己预构建的法术环是很耗费体力的，但这种来源于大脑的奖励机制在鼓励他继续这么干下去。
由于不知道来源于何的魔感，他总能影影约约感受到自己卖出去的卷轴被使用时的模样。被烧成焦炭的哥布林掠夺者、被石化后无法行动最终被冒险者用巨锤敲碎的枭熊……那种感觉是很好的，甜美而又危险。
“你还好吗？”
雷德的意识回归物质位面的时候，他的视线里是米尔卡拉着自己外套的下摆，抬着头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正捂着额头，仿佛痛苦地思索着什么一般。
“吃了这个或许会好点。我听说法师们常常会因为施法过度而感到疲惫，这个时候吃点东西就好了。”
米尔卡从包里拿出了那用餐巾包着的半块蜂蜜蛋糕。这是他之前省下的。先前他小心翼翼地掰开蛋糕时，这一部分包起来保存了起来。
雷德不怎么爱吃甜的，他喜欢多来点实际性的东西，比如烤的牛肉或是中型蜥蜴肉一类的，最好再刷上威士忌酱。
这次，影歌也默许了米尔卡和雷德的亲近行为，他只是挥手停下了队伍的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两人。
“虽然我不爱吃，谢了。”
雷德接过米尔卡手里的小糕点，然后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把剩下的大部分还给对方后，咀嚼起来。
他觉得这种满嘴蜜甜的感觉或许更适合小时候的自己。
虽然他常喝蜂蜜酒，但蛋糕的甜度还是太厉害了，老实说现在的他不太喜欢这种口味了。不过好在甜味的冲击让他得以暂时摆脱魔网和那些虚无缥缈的画面对自己精神的控制。
“好多了，这两天或许是施法过度了。”
雷德和米尔卡打着哈哈，影歌见这家伙情况稳定后，便继续催促他上路。
接下来一路上几人基本上相安无事。民兵队的壮汉们挑着担架走在最前面，影歌和米尔卡次之，雷德继续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慢悠悠地跟在队末。
周围还有些跑出来玩的小孩儿，什么种族的都有，大多数是人类小孩，中间混了几个半精灵模样的。
孩子们相互追逐着，进行着有趣的打闹，其中一两人撞到了雷德的大腿。在远处默默守望的监护人发现了情况，便挥了挥手嘱咐孩子们回家。全身包在布置斗篷里，身材矮小的人朝雷德挥了挥手，表达了歉意后，便催促着孩子们回家。
大概是信仰与月亮有关的神祇的人，所以才会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雷德这样想着。
虽然秽水由于算得上巴尔堡的飞地，所以雅伯娜的宗教势力在这儿格外强大，但由于人的流动性大，还有不少冒险者，有其他神祇的信众也不奇怪。
就这样，一行人最终抵达了光耀会教堂的门口。这是一个看上去颇为宏伟的石砖建筑，不过规模不算大，方正的教会建筑外围一圈是当地的公墓，不知道是否有异教徒也会埋葬在这里。
影歌打量了一下教会的外观。和巴尔堡的教会门口有武装侍僧作警卫不同，这儿没有值守的人。教会外围只是简单地用石墙围了个不怎么高的围墙，成年人就可以简单地翻墙进去了，正门入口处，也只是个木制篱笆门。
到了目的地，民兵队的人便把那尸体放在地上了，其中一个为首的向影歌作了简单的报告后，急匆匆跑进教堂去禀报了。
随后不一会儿的功夫，除了民兵队的人外，教会里还走出来了两个人。
雷德望向走在前头的人，那是个人类男性。他身材高大，肤色红润，鼻梁很挺拔，留着一头油亮亮的大背头，穿着光耀会风格的素色僧侣长袍，胸前还挂着雅伯娜女神的项链。
而跟在后面的，则是一个矮小的侏儒人，穿着炼金术师，或者说医生打扮的服装，单片眼镜儿被他那有些像哥布林的鼻子卡在右眼上，就连动作也有些猥琐。
那僧侣打扮的人走出了教会的篱笆门，他器宇轩昂的样子，颇给人一副正派的模样。他向影歌行了个光耀会信徒之间流行的见面礼，微微颔首的同时把右手抚在左胸前。
同样地，影歌和米尔卡也以此回礼，搞得雷德感到好不尴尬，他也装模作样行了个礼，免得又被圣武士教训些不懂礼节之类的。
“雅伯娜在上，感谢光耀的赐福，您终于来了，影歌大人。希望您的到来能够为秽水点亮雅伯娜的灯。鄙人是本地的大牧师，尤涅夫·巴尔坦·光耀行者，这位是本地的医生及验尸官，摩尔·金泉。”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秽水大名鼎鼎的尤涅夫大牧师。
雷德虽说没有见过他，但耳朵早就对这么名字起了茧子了。什么乐善好施的老好人，救济穷人，收养孤儿等等。
总之在秽水人的嘴里，征收所是恶人的话，尤涅夫就是光明与正义的化身，真正的圣人。当他提到那位猥琐的医生时，雷德都觉得这个行脱帽礼的侏儒看上去有些贵族气质了。
“至于您，应该是最近的话题人物，失心者雷德阁下了。您为秽水带来的改变，附近的人可都津津乐道。”
尤涅夫的视线转向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雷德，向他打起了招呼。
雷德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文质彬彬的人，但身体的潜意识让他行了个礼，他微微屈膝，行了个颇有贵族风范的礼仪。
不知道他失忆前是不是在某个贵族家担任私人法师，或是教导他们的孩子施展自己的魔法才能。
“虽然您失去记忆一事我很抱歉，但您的身体正告诉我，您或许是位贵族，或是骑士。对于我先前的无礼，我表示深刻的歉意。”
尤涅夫对雷德重新行了个正式的见面礼，并对雷德的身世做了些推断。
雷德这时也开始考虑起来，自己若真是个贵族家的孩子或是某个权贵的相关人物，那等麻烦解决后必须立刻启程寻找自己的过去，万一自己说巴尔堡某个公爵的儿子，那可就发大财了。
“那么，关于这次的惨剧，我们还是进去再谈吧。”
寒暄完后，尤涅夫切入了正题，邀请众人进到教堂内再细谈这起火魔法杀人事件，以及最近发生在秽水的零零总总。
但影歌似乎不是这么考虑的，他并不愿意让雷德进入教会内一同参与讨论，至少目前他还没完全相信这位没有记忆的术士是无辜的。
圣武士吩咐了一位民兵队的长矛手留在门口，看管雷德免得他逃走。剩下两名民兵则协助医生摩尔·金泉一同搬运尸骸，自己则准备领着米尔卡进入跟随尤涅夫进入室内。
“我不会逃走的，我保证。”
“但愿你会。”
丝毫不给雷德狡辩的机会，影歌向雷德留下了最后的口信后，请尤涅夫带路。
尤涅夫起步前，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雷德后，笑了笑，便带着众人走进教堂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