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三)

作者:岩三景燁 更新时间:2024/4/6 18:00:01 字数:3045

影歌正伏案写着文件。他写字台上的烛台距离燃尽还有一会儿功夫,便利用起这段时间来写这次调查任务的报告书。

这位略显严谨的圣武士不是在工作结束后急忙忙赶报告的类型。

他每天或是隔几天就要记录一次,由于写下来的东西洋洋洒洒的十几页纸,常常让那些象征性看看报告,做做问询工作的负责人们头痛不已。

墨水笔的笔尖已经有些干涸了,他又将羽毛笔沾入快要用完的墨水瓶里润了润。

如果现在的画面被雷德看到,肯定会让他感到有些滑稽的。

穿着全身盔甲,头上还戴着头盔,看上去孔武有力的圣武士正有些局促地做在旅馆不太结实的靠背椅上,写着书面文件。而且他的字还算秀气。

虽说圣武士多少都接受过一些高等教育,自然写字不会像一般识字的平民一样歪歪扭扭的。但影歌的字不是那种常见的男性贵族的豪放字体,而是有点类似于侍僧或是女书记员爱用的,一种类似于淑女体的写法。

老实说,这雷德见了,就凭他讥讽寡妇的水平,多少得学吟游诗人给影歌唱上一段。

他正写到关于现存嫌疑人的部分,他记下了雷德的名字,又画了个大圈,在边上打上了一个问号。

实话实说,雷德这根线的末端,他并不觉得系着真相,但是或许这根与众不同的线能将他牵引到真相的线头上。然后,巨响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影歌一开始还有些纳闷,雷德房间里传出一声“咣”的响声,然后那鼾声就停止了。

他几乎如同跳起一般地从座椅上起身,还差点让本不结实的椅子就这么散架了。

圣武士下意识地去摸放在边上武器架上的战锤。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雷德要行动了。

但是,在巨响之后,对面的房间又回归了宁静。

影歌一手握着战锤,靠近自己的房门,在思量着是否应该打开房门去一探对门的究竟。

可很快他又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他的脑内在进行剧烈的头脑风暴,在雷德的试探与反试探之间纠结,这是否会是他放出的假信号?还是说单纯只是这个小子从床上摔下来了?

影歌咽了咽唾沫,握紧了手里的战锤,让自己的脑子继续高速运转,开始分析一切可能的情况。

至于雷德这边,那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给他思考的时间和空隙都不多,毕竟在这个旅馆房间风格的角斗场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

雷德的屋内,两人正摆着架势,谁也没能率先发起攻击。

马瑟利斯是出于战士的素养,面对不曾交手且充满变数的敌人,他正等待着对方的出击。作为杀人无数,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战士,他一眼就看出雷德多少应该有点本事,但也不多。

可谁知道眼前这个能够静默施法的术士不会找个什么机会放个近距离魔法给自己沉痛一击呢?

而且对方手中的衣架的攻击范围远远超过自己的长剑,贸然行动只会陷入短兵与长兵交战的劣势泥潭无法脱身。

自始至终,在兵器上都是一寸长一寸强,就算是三个门外汉,只要长矛够长,也有可能在战场上杀死一个手持普通军用剑的职业战士。

而雷德这边,他实际上早已经觉得万策尽矣。

毕竟那所谓的杀招,无声施法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代替咒语的,是不得不高度集中的精神。

之前陷入生命危机中迸发出来的求生欲所带来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了,随之席卷全身的,是仿佛赶了三天路的疲惫感。

况且这法师铠甲的魔法卷轴是布里茨店的廉价商品,遇到身经百战的战士,怕不是一碰就碎。

就算他手里拿着自己的刺剑,他也使不出一招半式来。真要说,他现在早就吓得该尿裤子了,只不过为了骗骗对方自己还有后手,在这硬撑罢了。

雷德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抄起这根衣架,不如直接丢在对方脸上,借此机会夺门而出,另谋生机。

少年术士也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现在直接跪倒在地,行上几个大礼,求这位壮士饶了自己的狗命,这些时日从乡民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自己愿意全部奉上。

可马瑟利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这弗勒人战士已经施展了沉默咒了,两人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且雷德已经狠狠地羞辱过这个地底人了,如果真要得到对方的宽恕,怕不是拿项上人头去换了。

再退一步说,雷德内心对弗勒人的仇恨之火还没熄灭,在他胸中如果地狱的烈焰永不熄灭一般。就算他想出卖人格换条小命,但他的精神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可那操控着少年的精神,是他早就忘掉的东西,如今拒绝妥协的,是那名为“记忆”的亡灵留下来的遗物在作祟罢了。

雷德这下不得不求爷爷告奶奶了,他就想和那过去的自己说两句话。如果真和弗勒人有什么国仇家恨的,如今自己命都要丢了,就稍微破个戒,通融一下也不是没有办法不是。

就说那神的代行者,圣武士破了誓言,也不过是被神鄙弃,被教团除名。

再说了,在格兰德你抛弃了光耀女神雅伯娜,这不是可以去投靠祂的胞兄弟,暗夜之神雷拓不是?说不定这我背弃了雅伯娜,狠狠地屠杀了祂的信徒的“壮举”也就成了雷拓笑着庇护你的投名状了。

不过这段话肯定不能被影歌听见了,那雷拓祝福自己之前,少年就被那位圣武士的战锤掀翻头盖骨了。

雷德脑海里这一阵有的没的,翻江倒海之后,两人对垒也不过是过去了几秒钟的时间。

雷德举着这衣架的手都有点酸痛了。毕竟他的精神忍受力已经到了极限了。他握着衣架的手稍微调整了一下握持的角度,紧绷的双臂也松弛了一秒。

但正是这一秒,被马瑟利斯看破了。弗勒人战士抓住了这个空隙,他蓦地向前踏出一步,迈出右腿的同时,手中的剑也随之反转,由双手交叉反持变回正手持剑,自他的右上朝着左下挥出一击全斩。

这下雷德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少年反应不及,手中的长械的前段被踏前斩击的战士削去了一大段。

而马瑟利斯的攻击也并未停止,他第一剑的目标并非雷德,而是其手中的木质衣架。

如果削去顶端挂钩与长度的衣架,能够挥舞的范围与自己的长剑也并无太大差异,只要不给对方足够的空间,那自己也没必要担心那无声施法了。

紧接着,马瑟利斯稳定住自己的上半身,在破坏了对方的兵器后便止住了继续下砍的剑身,反手便是转动手臂,将剑自雷德的右肩向着他的左下腹部砍去。这一击才是他的本意。

然而事与愿违,在弗勒人战士的剑身即将触碰到雷德的右肩时,他所期望的伤口与鲜血并没有如约而至。他手中的剑仿佛砍在了什么无形的盔甲之上,即便是再度用力,也无法靠近雷德的身躯的一毫。

此刻若仔细地看的话,马瑟利斯便能看见少年身躯的周围有一层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壁障。

自己的剑挥砍在这奥术盔甲之上,剑身的落点在球形护罩上形成了淡淡的水纹状的能量波动。虽说这一下并未能破坏术士的魔法护甲,但也给这能量罩造成了些许的裂痕。

不过此刻马瑟利斯并没有时间去细看这魔法盔甲到底是什么法术了。

他已经断言之前散发出的光芒就是这个护盾形成的预兆。不过是个防御类的法术,只要自己出剑足够多,足够快,就很容易被破坏掉。

不过雷德也并非什么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先前的恐慌感在确认到自己法师盔甲确实生效了,而非单纯的形成后便彻底烟消云散了。要说之前自己抄起棍子的硬气是法术生效带给自己的临时勇气,而先前的战前恐慌则是疲惫感在作祟。

只要能够找到一点点机会逃出这间客房,雷德的优势就将被无限放大。

雷德大喝一声,虽然此时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但至少在精神上给自己打气。在马瑟利斯收回长剑重摆架势的时机,他将衣架的断口不平整的木刺作为长矛的尖端,朝着这个弗勒人的面部直勾勾地刺去。

马瑟利斯只觉得可笑,这一眼便是未经训练,攻击目标明确的打法显示,雷德并非使用长兵器的熟手,但刺击动作还算规整,应该有些其他武器的熟练度。

战士眼疾手快,将自己的长剑横置,以宽面对敌,架住朝着自己脸直刺而来的木棍,随后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弧,将由下而上的长棍整个拨到地下,如此一来便封住了对方回马枪的能力。

随后,弗勒人战士愤怒地朝着这木棍踩上一脚,本就上了年头的衣架,这下彻底断成两节了。

雷德眼看情况不妙,他脑子里又一次浮现出了“壮士饶我狗命”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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