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手中的衣架已经断成和眼前弗勒人战士手中长剑差不多的长度了,甚至还要再短上一节。
虽然他现在已两股战战了,可某种潜意识操纵着他的手,将手中仅存的一节木棍儿改为了右手单手握持,以刺剑对决的姿态,面对眼前的敌人。
少年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自己做梦遇见美少女后便仿佛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一般。
自己的身体总是会下意识做出与自己本意完全不相干的行动。譬如如今他只想逃跑,而身体却进一步地寻求与敌人交锋的机会。
马瑟利斯的热情也被眼前的少年点燃起来了。
老实说早年参与家族之战,与敌人的交锋也不过是几个照面便分出胜负。而流亡在外的岁月里,被自己斩杀的人无非两种,反抗无果被砍下头颅的和跪地求饶后被砍下头颅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术士不一样。
至少放在以前,这家伙早该跪地求饶了。
虽然武技不如自己,但作为战士的魄力还算不错。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这种无论何种险境都有战斗的勇气的家伙交过手了。
砍下这人的头颅,是无比有意义的事情!
眼见面前的敌人已经摆好新的架势,弗勒战士也不多做犹豫,提剑便攻了上去。
眼下已经无需提防对方的兵器的长度,他打算将自己的优势无限放大。以熟练的武技和挥剑的速度消耗掉对方的魔力护罩,之后一击制敌,血溅十步。
马瑟利斯向前踏出一步,以一记直击对方面部的踏前斩起手。
然而当雷德将木棍儿当作刺剑使用后,他仿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少年没有选择躲避或是与对手拉开距离,反而在对方出招的时候朝着他冲去。
他手中的木棍抵住了长剑中末端未开刃的部分,招架住了对方的挥砍,而长剑的剑刃也仅仅只是落在“魔法盔甲”的护盾之上,造成了微微的裂痕。
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马瑟利斯内心闪过的唯一想法。当眼前的少年被逼至绝境,理应没有其他反制手段的时候,却又迸发出了新的力量了。
而且与自己最初的判断所相反的,雷德并非只是对武技略知一二,而是具有很优秀的刺剑或是对决武器的熟练度。
这种熟练度不是只靠武术学校或是家庭教师用训练剑玩那种过家家风格的模拟战积累的。
先前这种朝着自己冲来的战法,风险与收益是一比一的。
能够如此做的,是不止了解对决剑,也了解自己手中长剑的情况的战士才能做得到。简单点来说,雷德不是个老练的施法者,他本应该是个熟练的战士。
雷德自己所不清楚的是,在面前这个长着一副苦瓜脸,表情好似便秘的弗勒人战士的眼里,自己已经是一个眼神犀利,极具威胁性的对手了。
而少年现在还沉浸在自己“莫名其妙”挡下敌人一击的喜悦之中。
能赢吗?会赢的。
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与他的内心交流着。
对方是真实的自己吗?亦或是梦中所见的美丽少女?但那种似声音非声音,似意念非意念的来源已经不重要了。
关键的是,雷德真的觉得自己能赢。
少年手中的木棍架着敌人的剑,他弯着身子,试图像猫一样轻灵地钻到对方的怀里去。
然而马瑟利斯不会就这么让他得逞的。
即便是情况已经产生了某种逆转,但经验老到的战士还是经验老到的战士。
弗勒人战士立马收回自己的剑,与雷德拉开距离。如今的短兵相接的情况下,自己的力量确实在对方之上,但论速度和技巧性,由于狭窄的室内无法完全施展长剑的剑技,导致拖入持久战的话自己则会陷入劣势。
如今对于马瑟利斯而言最好的办法,也是他想出来的唯一办法,则是放手一搏。将魔法拉入战斗。
世外天国赋予自己的法术既不需要奥术书或是法杖,也不需要念动长咒语。诸如自己之前消灭兄弟的幻影所用的魔法箭矢,甚至无需咒语,只要拥有足够的精神力就可以释放。
“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如此棘手的对手。”
雷德再度听见了眼前敌人的声音。房间内的死寂也在这一刻被打消了。
少年明白,笼罩着自己的沉默咒已经被对方结束。
但一个战士面对擅长使用对决剑和魔法的术士,这样轻易解除沉默咒,是否太过草率了。
然而下一秒,雷德就知道自己这种天真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了。如果战斗中对方特意将限制你优势的束缚解开,那只有一种可能,你的优势也是对方的优势。
此时此刻,在雷德所下榻房间的正对面,影歌还在计算着雷德房间内的动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不一会儿,影歌就明白了,雷德的房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戴在头上的,光耀会圣武士专用的魔法头盔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一种魔力共鸣,和之前米尔卡用来检测雷德魔力的试剂是相同的原理。
但影歌的头盔的特殊性在于,会和它产生共鸣的,只有那些魔力流动混乱的,极具破坏性的魔法。
这种设计一是便于光耀行者们在众多的施法者中找到运用邪恶力量的恶徒,将其就地正法。
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保护圣武士们,让他们在遇到意图偷袭或是采取精神控制类法术的邪恶法师或是异教徒时可以获得预警信号,更好地保护自己。
现在雷德到底是不是秽水的连环杀人魔,以及先前的异响到底是否是他在与自己进行侦查与反侦查的博弈都不重要了。
首先确定是什么导致自己的魔法头盔正“惴惴不安”地发出警报,是第一要务。
影歌单手提着自己的战锤,打开房门,直面着雷德的房间。
此刻,一股强大的魔力朝着全副武装的圣武士席卷而来。
这是一股充满着厌恶与仇恨的魔力,在刹那间雷德的卧室门被轰成了碎片,巨大的爆炸声和气流裹挟着残存的赤色邪恶魔力,击打着圣武士的胸口的光耀会徽章。
影歌右手握紧了战锤,左手抵挡着扑面而来的魔力与碎渣。
他依稀可以看见,雷德的屋内正有一人,背对着窗户,手持长剑,身上散发着不祥的赤色魔力。想必刚才的魔力爆破便是这人的杰作。
而在另一边,雷德身上的魔法铠甲已经完全被先前的一发魔力箭矢轰击至完全消散了。
虽然这种防御法术可以有效抵御冷兵器的攻击,但在魔法的硬碰硬之下,显然就没什么实际性的作用了。笼罩着雷德的魔法护罩就如同被铁锤砸碎的玻璃一般,奥术能量瞬间四分五裂。
爆炸席卷而来的冲击力更是将少年击飞,随着门板的碎片,一同飞出屋外。
虽说雷德在见识到马瑟利斯高举的手中的魔力箭之后实际上就已经万念俱灰了,不过好在他现在遇到救星了。
他躺到在地的时候,见到的并非是旅馆走廊的天花板,而是正持着武器,全副武装的圣武士影歌。
“圣武士老爷,救救我呗。”
雷德的语气不像是濒死之人的哀求,反而带着一种伙伴之间的戏谑。
“这家伙是谁?”
影歌没有理睬雷德的请求,但是他已经摆出了战斗的架势来了。将战锤改为双手握持,调整身体的姿态,压低重心,随时准备朝着敌人出击。
“不知道,说不定就是最近的连环杀人魔。是个会法术的弗勒人战士,武艺高强。”
雷德以一种仰面朝天躺卧的姿势向影歌说明情况。同时,他还发动全身的力气,像条蛆虫一般,朝着影歌的脚下扭动,试图整个人都缩到这位身材高大,肩膀宽如大衣柜,孔武有力的圣武士老爷的背后去。
“还有力气耍这种宝,看来你小子还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或许吧,但是那个魔法箭矢不是什么寻常东西就是了。”
雷德还在地上扭动着身体,或许他现在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还动得了么……真是个皮糙肉厚的小鬼。”
眼见雷德还留有一丝生气,马瑟利斯单手提着剑,朝着站着的影歌和雷德走来。
“站住!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影歌的喝止并没有起到效果,弗勒战士走出昏暗的室内,来到了点燃着烛台,能够称得上明亮的走道上。
“先是会使剑法的法师小鬼,现在又是教会的圣武士,看来今晚会变得很愉快呀。”
马瑟利斯咧着嘴笑着,他的剑尖指向了影歌。
雷德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眼前的弗勒战士的气息产生了变化。不说原本具有章法的双手剑技如今变为了有些狂战士风格的单手剑法,这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变了个样。战士的沉着冷静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正在高涨着的杀戮欲。
“这家伙,变得不太对劲,你要小心点。”
雷德这次是真心向影歌发出了忠告,而圣武士也咬紧了自己的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