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雷德站在雅伯娜之梦的入口。
他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去向。
现在的他全副武装，身上还背着一个行囊，里面装的是他全部的家当，还有铁手约翰倾囊相送的一些干粮。
他终究是打算离开秽水镇了。
这一个下午，少年前后思量了许久，他绝不是想在一个乡下小镇上就这么度过一辈子的人。
就算他真是什么领主家的儿子，那一个多月来都没有搜寻自己的队伍来到镇子上，想必秽水与他真正的家的距离是难以想象的。
比起在镇子上漫无目的地等待，还不如自己出发去寻找过去。
如果真如影歌所说，自己是一个“位面旅行者”，那他更应该出发了。
只有接触到高等级的施法者，才有机会弄清楚自己的故乡在什么位面，又或是自己曾经去过哪些地方。
不过，雷德现在可不是在等待接自己离开的马车，或是什么同路的伙伴。他在离开秽水前，还有一个必须完成的事情。
尽管少年的心里不愿意承认，但他实际上也明白马瑟利斯的袭击的目标其实就是他。
为此雅伯娜之梦二楼的客房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同时也导致铁手约翰损失了不少生意。
他必须补偿这个照顾自己一个多月的矮人大叔。而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揪出潜伏在秽水夜晚的恶魔，还小镇一个安宁了。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雷德终究是等到了他所等待的人。
在夜晚的雾气中，从镇子的一隅闪烁着的光芒渐渐向雷德这边靠拢了。虽说现在的即将入夏，但秽水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的。少年搓了搓自己的手，望着那摇曳着的光芒朝着自己靠近。
来人是提着夜灯的圣武士。小提灯忽明忽暗的光芒照得影歌的盔甲看上去时而脏兮兮的，又时不时泛着银光。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名穿着崭新背心皮甲，手执长矛的民兵。
似乎是注意到了站在旅馆门口昏暗的灯光下的人，那民兵警觉起来，将手里的长矛攥紧了，朝着雷德的方向挥舞。
“什么人！快回答！不然我就攻击了！”
他的语气显得急促且不愿等待，但又没什么底气，给人一种战战兢兢想要唬住别人的感觉。
这种心里没底儿的感觉，就连雷德也抿出来了。
影歌倒还算冷静，他举起夜灯，朝着雷德的方向照去，晃了晃少年的眼，便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自己这两天的“搭档”。
“等一下，是村子里的人。”
影歌伸手叫停了民兵看上去像是健身操一样的比划。
虽说下午分发完装备后，圣武士还特地操练了一下他们的战斗技巧。不过到了晚上这么一瞧，感觉一下午的努力都成了溪谷矮人炖菜——丢了觉得可惜，吃了又感到恶心。
简单点说，就是失望。
“现在晚上这么不太平，我还以为你会待在旅馆里不出来呢。”
影歌试探性地问了问。按照雷德的性子，这种以身试险的行为不像是他的作风。
“晚上要巡逻的话，那也算上我吧。”
少年这次很是坦率，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这就是那个和您一起击退了弗勒人的失心者？”
接着影歌手里的提灯，民兵也看清了雷德的长相。
昨天夜里的事情早就借着不知道谁的口传到他的耳朵里了。如果这雷德真是出了一份力的话，那让他加入就可以免掉自己身上的一些担子了。
“如果他愿意的话，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民兵马上附和起来，表达了自己期望。
“虽然不知道你又受了什么刺激了，但是多一个人总归是好事，那今天晚上你就跟我的队伍吧。”
影歌的接受了雷德的请求，示意他跟上队伍。反正原本圣武士的小队就少了一人，雷德正好可以填补这个空缺。
“巡逻的目的地是哪儿呢？”
队伍继续前进着，他们在离开了雅伯娜之梦后，便朝着镇子的西南角去了。
雷德之前从来没到过那儿。北边的教会他曾经去过，东边则是田地和征收官的家宅，南面是村子的正入口。
至于西边，他从没听人提起过，也没有考虑去看过一次。
“西南边的自由地。”
民兵嘟囔了一句，便不再做更多的说明。
“那儿原本不是秽水的范围内。是近些年来新来的住民自己开拓的。秽水原本的地主没有那儿的地权，所以也就变成了无人管理的状态。不过最近因为很多商人在那儿买了地皮建造仓库，所以我们也会去那儿巡逻。”
影歌简单补充了一下。
“在那儿戴着的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就是黑中介，还有一些乱搞的冒险者。”
那民兵对那块自由地嗤之以鼻。
不过当三人走近那儿之后，看到的又是另一幅景象了。
自由地大约就是一条街区，10余栋建筑物的占地面积。不过这儿不像秽水，变得没什么人气了，反而还有一些店开着门，点着明亮的烛火做着生意。
当然，这些大多数也都是皮肉生意。
搂着打扮清凉的曼妙女郎的冒险者对三人熟视无睹，和怀中的女人手脚不安分地打闹着，往一家店里去了。
真是毫无廉耻心啊，大庭广众之下行此等污秽之事。
这是影歌的内心所想。
要不是戴着头盔，他现在气得扭曲的五官估计能吓得那冒险者失去男性的能力。
要是早点知道这地方就好了，说不定卷轴能卖更贵点。
雷德暗地里盘算着，可惜他已经结束自己的生意了，现在想这些也是白搭。
“去问一下情况吧，顺便传达一下镇子里的意思。”
影歌催促着二人前进。虽然他很不乐意，但还是提着灯笼往那店家里走。
三人走近店家后，刺鼻的香薰味儿就扑满了雷德和民兵的鼻腔。好在影歌有头盔的保护，他的鼻子逃过一劫，少受了点罪。
前来迎接三人的，是打扮艳丽但看上去俗里俗气的女人。
“几位老爷，想玩点什么？喝酒还是找漂亮小姑娘？我们这儿什么类型都有，您喜欢精灵还是人类，半精灵也有。”
她拉着影歌的胳膊，抛着媚眼。雷德只觉得有些恶心，脑子里尽是些“老妪何作处子状”。
至于影歌，他有些粗暴地甩开那老鸨的手，咳嗽了两声，把自己和寻花问柳的风流人撇清关系。
“我们是秽水镇派来的。最近因为夜盗和连环杀人案的缘故，现在开始夜晚的巡逻。镇上希望你们在犯人被缉拿归案之前减少夜晚的经营活动，避免产生更多的受害者。”
“嗨！我们这就是做夜场生意的，你让我们晚上别开门，这不就和那征收所把农民的粮全收走一样嘛。”
“老娘这儿好不容易不用给那天杀的上税了，你还想着断我们财路？再说，我们这儿从来没少过东西，也没人死掉。我看啊，就是你们秽水造孽太多了，底层人活不下去了，没办法了吧。”
老鸨的话语充满了讥讽和嘲笑的意味，当然还有对索姆治理下的秽水极大的不满。等她嘲弄完雷德三人，就立刻板起了脸。
“别妨碍老娘这儿做生意，不买姑娘就给我滚。”
她有些粗暴地推开三人，招呼了两个看场子的大汉，架着三人就要出去。
影歌也没有办法，毕竟这儿确实算是秽水，但又不完全是秽水。
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冲突，他只好任由壮汉的推搡，远离了这沾花惹草的是非之地。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直接回去吗？”
雷德拍了拍身上的被大汉弄皱的衣服，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问起之后的安排。
“不如直接回去算了，这儿的仓库又还没正式启用。小偷又不会去偷没东西的库房。”
那民兵对这自由地没什么感情，也不认为这里是秽水的一部分，催促着影歌赶紧回去。
“总之，先把一带的库房巡查一遍吧。毕竟兔子不吃窝边草，如果这里没有遭窃，那说不定盗贼们的巢穴也在这一带。”
圣武士盘算了一下，提着灯继续沿街巡视。民兵眼看提早收工无望也只好跟了上去。
雷德正打算启程，却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偷窥自己一般。他猛地回过头去，但除了夜晚寂静的灌木丛外，也没有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了。
但先前的确有一股被凝视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直觉发了懵，还是精神太过紧绷的缘故。
“喂！小伙，该走了！”
那民兵见雷德愣在原地，便又小跑着回来，那胳膊捅了捅少年的腰窝，催促他赶紧上路。
“发生什么事了？”
影歌很是警觉，他停下脚步，询问雷德是否有什么异样。
“感觉好像有人在监视我们。”
放在以前，雷德肯定说着没什么事，搪塞过去了。
不过他现在还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精神上的不安。
毕竟上次作梦，自己便是在敌人快要下手的时候猛地惊醒的。他觉得自己感到不对劲肯定也有什么原因。
影歌听了雷德的话，拾起路边的一块石块，猛地朝着雷德先前注视的灌木丛扔去。
随着石头落下，一只野兔从灌木中蹿出，惊慌失措地朝着夜色里逃跑了。
“看来只是兔子而已。”
雷德打着哈哈，或许真是因为太过紧张了，自己才会疑神疑鬼的。
夜深了，留在教堂的米尔卡还在阅读一本关于光耀会治疗方式的书。尤涅夫大牧师随着民兵队去巡逻了，而他打算值夜直到自己的老师回来。
房间内的烛光有些昏暗，而香薰的味道也让人泛起困意。
此刻，有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米尔卡的房门，偷偷地走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