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雨势进一步小一些后,铁手约翰关了雅伯娜之梦大堂的正门,留了一扇原本用来搬货的小门供那些晚归的冒险者用。他披上一条当作雨衣用的防水布,领着影歌和雷德便出门了。
三人的队伍成了细雨之中,秽水街上唯一的人流。
“说到地牢,我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雷德站在队伍的中间,他往前伸着头,询问铁手约翰关于地牢的事儿。
“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哩。比如索姆之前的那个征收官的事,这地牢就是他建的。那会秽水刚建立起来,流窜的贼寇和强盗还多着呢。”
铁手约翰一边回答雷德的话,一边用那只完好的手敲打起自己的铁手。提着灯的铁手由于暴露在雨水里,好像又变得不太灵活了。
“那那位征收官呢?之前没有民兵队吗?”
雷德倒是对之前的征收官的事儿很感兴趣,毕竟如果为了惩戒不法之徒而修建了地牢,至少也算是个会干实事的主儿。
可为什么如今的征收官成了成立个民兵队还要被一逼再逼的臭地主呢?以及,前任征收官为什么没有组建镇民武装呢?这都是雷德的疑惑。
“之前的征收官也不能算是征收官。和现在的索姆老爷可不一样。”
铁手约翰的声音低沉,但又带了些小孩子被夸奖后的那种得意。在和索姆作对比的时候,他明显有一股子骄傲的感觉。
“之前的地方官是我以前的同伴。他是受地主们的委托管理秽水的一般事务的。当时也有一些乡勇自发跟随他组成了治安队。”
“那之后呢?您的那位同伴离开秽水了吗?”
这次提问的是影歌。他跟在队伍的最后,一直保持着缄默。雷德想着他心情不好,便没有打扰他。没想到圣武士自己加入话题来了。
影歌实际上对于前任治安官的第一想法是,那位办实事的好人已经过世了……
不知道为何,略带消极的想法充斥着他的脑海。但是强行镇定下来的圣武士,还是选择了较为委婉的问法。
“他把最初盘踞在这儿的盗贼都一扫而空了……之后他觉得还是以前做冒险者的日子更适合自己。便带着一些同样热衷于冒险的乡民们离开了这儿。之后地方官就成了买地鬻爵的索姆老爷了。”
“那时候组建的治安队呢?怎么样呢?”
雷德提了一嘴儿,毕竟现在的民兵队看上去都弱得不行。会找自己买那种孱弱法术卷轴的人,很难和剿匪杀贼的乡勇联系到一起来。
“其中不少人都跟随我的同伴出去冒险了。一些留下来的人也都上了年纪或是攒够了钱搬到巴尔堡去住了。而且,其中不少人对新来的征收官也颇有怨言。”
铁手约翰手里的提灯缓缓地摇晃着,铁质提灯的的金属环和铁手见碰撞,发出了铃铛般的声音。这悦耳的音乐,也把矮人的思绪拉回了过去。
“我的同伴,叫作阿隆索·吉哈诺。是个传说般的骑士。他的老家是巴尔堡,和我是在恒泉城相遇的……”
铁手约翰的嘴就像是被拉开了闸的水坝一般,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过去的峥嵘岁月。像是勇闯哥布林巢穴,大战魔龙教徒,以及雷德觉得他吹得最离谱的——拯救了巴尔堡。
“那个时候,魔龙教徒想要利用精神控制的办法,把巴尔骑士团的团长,雷文顿公爵控制了……我们潜入了他们的据点,捣毁了精神发射器……”
“你要知道,他们的铁皮傀儡比秽水的楼都要高得多!阿隆索那个家伙,他跳起来就只能砍到那些家伙的膝盖,不过他还是把傀儡们都拆了,当然少不了我抡起锤子砸扁了那些铁人的脑袋。”
“老板,我看你把酒馆那个吟游诗人赶走得了,我觉得你吹得比他唱得都好听。”
雷德这句话倒是真的。
虽然他对于这个矮人讲的故事的真实性抱有怀疑,但这段从哥布林巢穴一路到拯救巴尔堡的故事,倒是挺吸引人的。
“我就说了,那小子总是唱点什么龙与勇者的故事,还有就是那些老掉牙的神祇之战。就我说大格兰德之战的那点事儿都比他的故事有趣多了。”
铁手约翰沉醉在雷德的“溢美”之中,他骄傲地昂起了头,吹了吹胡须,就像是一个备受尊重的小老头儿。
不过他似乎把头昂得太高了,雨点落在了他的额头和眼睛里。这突如其来的雨点儿让他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在地上。
“老板,我看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影歌往前一个箭步,揪住了铁手约翰的后衣领儿,这才没让矮人的脸砸在烂泥路上,吃上一嘴巴的土。
“也对,也对,再往前一点就到了。”
惊魂未定的矮人摸了摸自己的身体,长长吁了一口气,用那只好手拂去了额前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液体。
“不过,索姆征收官是怎么上位的呢?”
影歌转移了话题,让铁手约翰可以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道路上。比起那些传奇轶事,秽水的历史或许更有利于他们推理案情。
“索姆原本是城里的大商人,做木料生意和运输业发家的。上了年纪的霍恩·索姆似乎想要有进一步的突破,于是皈依了雅伯娜,和巴尔堡的光耀会里的大人物开始越走越近了。”
铁手约翰咽了咽口水,作为一个在巴尔堡和秽水都做过旅馆生意的人,他手里掌握到的各种小道消息数不胜数。
“之后他就从某个光耀会的地主手里买下了秽水的一块地。趁着阿隆索离开的这个机会,像上面的人毛遂自荐了。当然了,大部分人都认为霍恩·索姆花了点钱儿,才打败了那些品德优秀,为人正直的竞争者。”
大部分人都对霍恩·索姆的行贿坚信不疑。
也包括铁手约翰自己,提到这茬,他的语气就变得十分轻蔑起来。
毕竟阿隆索征收官做得多好,霍恩·索姆就干得多烂。影歌也在头盔下皱起了眉,他越来越觉得巴尔堡的光耀会不太对劲了。
“霍霍,那儿就是地牢了。”
铁手约翰打断了关于索姆的话题,他指着前面的一栋小木屋,如此说到。
随着铁手约翰的话,雷德的鼻腔里也开始充斥起了一股子臭味儿,一种腐败,糜烂的恶臭仿佛要掀翻他的天灵盖了。
这就是秽水名字的由来,那恶臭不堪的水塘。如今,那一滩烂水,正在木屋的后面,静静地诉说着秽水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