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地牢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股子刺鼻的气味儿扑面而来。
那像是什么肉腐烂掉后的味道，混杂着些许东西发霉腐败的气息，裹挟着阴冷潮湿的风，像是被关押万年后得以释放的恶魔一般，疯也似的朝着外面狂奔而来。
“这地方是巨人的胃吗？这股风儿就像巨人打了个巨臭的饱嗝儿。里面真的能有活人吗？”
雷德表示了自己的担忧。万一那个昨天夜里被逮住的家伙在这地方蹲了一晚上，熬不过去，就这么升天了，那自己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希望吧，不过这儿的味道确实有够冲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死在里面了。”
就连能够完全抵御水塘里恶臭的铁手约翰都皱起了眉，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捏自己的鼻子，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那只铁胳膊。
他可不想让雷德吓得调头就跑，要是他慌不择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话，那情况可就更糟糕了。
“进去吧，在门口干耗着也不是事。”
影歌看雷德有些犹豫的样子，便催促起他来。
不过老实说，就连铁手约翰也有点打退堂鼓了。
如果一个矮人觉得这东西的味道不对，那最好就别去碰他。毕竟传说中最原始的黑矮人炖菜是可以熏死一个食人魔的，可那群矮冬瓜依旧当美味往嘴里倒。
“真没关系吗？老板，这里面真不会有什么毒气，沼气，瘴气，七气八气的，我走进去直接当场变成尸体吧？”
“额……”
铁手约翰倒也不能打包票，毕竟他自己也不想进去。
“真是的，我先进去了。”
影歌等得不耐烦了。
尤其是对铁手约翰这满面踌躇，犹豫不决的态度，他感到有些失望。
先前下来的时候这矮人吹得天花乱坠的，现在进个地牢反而没个勇气了。
圣武士踏着大步子，铁甲靴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溅起了些许的水花。他推开铁手约翰强壮的身子，往地牢内部钻。
雷德可被影歌雷厉风行的样子吓了一跳，毕竟进去能否活着出来都是个未知数。
面对这种地方，圣武士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就这么进去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影歌往里面去了有些时间了，站在门口的两人也感到越发的焦急。
毕竟这三个人是来审讯犯人的，结果犯人是没见到，反而还少了个人，这可不闹出天大的笑话来了？
而且再进一步说，铁手约翰作为本地还小有名气的前冒险者，把光耀会下派的圣武士晾在危险之中，自己溜之大吉这种事儿，如果被传出去，这雅伯娜之梦还开不开了？
至于雷德，他心里倒没有铁手约翰那种急迫的担忧。
但也暗自为影歌捏着一把汗。至于为什么，少年自己也说不清。
他和影歌非亲非故，自己也与光耀会没什么交集。甚至前两天，雷德还刚和影歌闹过别扭，但如今他却对影歌有种说不出的感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雷德听着四周从岩洞上方自由落体而下水珠洒落在脚边的“嘀嗒”声。
少年抬头望向上方漆黑一片的岩壁，似乎还能瞥见红色的目光正盯着这里，那是以此为栖息地居住的蝙蝠吗？
雷德甚至在某一刻都觉得那只蝙蝠在以自己为猎物，静静等待着狩猎的时机。
“喂！影歌！你还好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雷德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了。他朝着地牢内部大声呼喊起来。可回复他的也只会一阵阵的回音。
该不会出事了吧？这个念头一瞬间闪过铁手约翰与雷德的脑海。
“里面啥都看不见了！我走了一段就停下了！你们谁带个火把进来！”
两人正面面相觑，谁都在等对方开口给出个什么法子来的时候，影歌的声音从地牢的内部传了出来。
平时觉得模糊又男女莫辨的声音，如今对雷德而言显得有些亲切了。
就像是在外漂泊多年的冒险者回到故乡时，母亲喊出他名字的那个声音般，令人怀念。
“老板，你这火把先借我用一下，待会还你。”
雷德好像哪根经搭错了一样，在铁手约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火把。速度和手劲儿之大，几乎要把上面燃烧着的火苗熄灭了似的。
雷德就这么举着火把，朝着地牢深处前进了。
少年在踏出先前几步的时候，只觉得地面上有些积水，脚下的泥土混合着石砖，感觉滑滑的，但还不至于让人摔倒。
雷德虽然内心有些焦急，但还是放慢了脚步，同时他也借助着火把的光芒，观察四周的环境。
地牢内部的人工建筑痕迹就明显多了。
立着的石柱，挂在石壁和立柱上的火把，都是前人在这儿长期工作过的证明。
雷德一边走着，一边用手中的火源试着去点亮通道两侧的火把。不过它们大部分都长期待在这潮湿的地下，受潮且挥发了酒精的火把顶端再怎么样都点燃不起来了。
雷德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继续坚持让自己往前走，依靠着火把微弱的光亮，去寻找圣武士的身影。
但随着雷德往里面深入，他就感觉奇怪了起来。
脚底下时不时传来清脆的断裂声，伴随着一些坚硬的异物感。雷德放缓了脚步，他将举着火把的手放低，打算看看自己脚底下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少年低下头去，借助火烛的亮光，他轻轻挪开自己的脚，试图去一探究竟。
而映入他眼帘的，则是一个已经裂开的头盖骨，空荡荡的眼球洞直勾勾地盯着雷德，仿佛在为自己额头上的一道龟裂向始作俑者讨要说法。
“！”
雷德被这渗人的尸骸吓出一身冷汗，但在地牢里有死人的遗骨可再正常不过了。他定了定神，举着火把又观察了一下四周。
墙面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像是把人挂起的十字型铁架，丢在一个铁桶里的两块烙铁，以及一些像是钉头锤，鞭子，铁棍之类的武器。
这儿估计是以前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嘴硬的犯人的，不管是被架在铁架上严刑拷打，还是用烧红的烙铁烫着身体，还是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雷德估计都是吃不消的。
他很难想象脚下的这具遗骸在生前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酷刑。
一想到这些，雷德就直冒汗。
不知道是因为地下通风不好还是因为走了很久的路的缘故，少年开始感到有些闷热起来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又或是早点摆脱独自一人的状态，雷德加快了脚步。他再也不去管脚下那些像是踩到什么东西的感觉和声响了。
他一心只想着赶紧和影歌会合。
再说了，死在这儿的都是曾经在秽水作威作福的盗贼，自己再踩上他们的尸骨几脚，都算是给那些遭窃的受害者出口恶气了。
一想到这儿，雷德就又想起米尔卡那张稚嫩的脸来了。
一想到这善良的小男孩儿被这伙盗贼残忍杀害的事实，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脚下的步子也越踩越用力，原本只是轻轻开裂的骨头，都被他一脚踩碎了。少年就像一只不知疲倦只晓得破坏的野兽，将地上的尸骸都毁坏殆尽。
终于，在踩了一会儿恶党的尸骸后，雷德望见了圣武士的背影。影歌正站在一个岔路口，等待着后续的支援。
“怎么是你，我还以为会是铁手约翰呢。”
影歌看见举着火把而来的并非矮人，便随意提了一句。
“老板吓得不轻，他可不愿意过来。确实，估计从这儿出去以后，我三天吃不下一顿饭。”
雷德虽然已经习惯了这里面刺鼻的气味儿了。
但臭味就是臭味。就算习惯了，这让人倒胃口的气息还是会像虱子一样趴在你的鼻腔里，直到你反复打喷嚏或是拿水冲刷一遍才会消散。
“他有没有告诉你内部的地形？先前的地方好像是审讯间，至于这儿，该往左还是往右，我就不知道了。”
影歌看了看雷德，又瞧了瞧面前分为左右两边的岔路口，犯了难了。
“我走得太急，老板没来得及告诉我……”
雷德看了看这两个岔路口，在一片漆黑里自然分辨不出区别，但借助光源就不一定了。
少年走近瞧了瞧，确实石墙上挂着两块木板，看上去是给在地下的看守用来认路的。可惜的是，这些木牌上了年头，上面雕刻的内容早就模糊不清了。
雷德依稀只能辨认出通完左边的指示牌上是“狱”，而去往右边的指示牌上则写着“室”。
“左边是狱，右边是室……到底哪边才对。”
影歌也凑了上来，盯着木板上的内容，圣武士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套在铁盔甲里的手抵着头盔的金属下巴，思考着。
“这儿也不知道到底来没来过人，大牧师什么都没和你说吗？”
雷德这才想起来，有个犯人被关在地下这件事儿，是大牧师尤涅夫告诉影歌的。
“他说他没亲自实施押送，把人送下来的是以前在这儿当过看守的民兵队的人……至于那个人嘛，就是摔断腿的那个……”
“在这儿当过看守也能失足……这家伙没和阿隆索出去冒险看来是正确的选择。”
雷德为这冒失鬼在心里捏了把汗。目前什么信息都没有，两人也只能先试着前进看看了。
“那就先往左边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