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法洛儿出现在这里的扫帚突然就灰飞烟灭了，缇尔塔目瞪口呆。
“所以幻境里的东西难以成形是这么来的……但是，意思就是我们不能坐扫帚回去了？”
法洛儿明确表示无能为力，于是她们一同看向高耸的塞列班监狱。
那抹肃穆的黑色，是路人经过都避之不及的存在。缇尔塔把声音吞咽回喉咙深处。
万纽希卡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害怕啦？可你清楚这只是幻境而已。”
“你们可以飞回去当然不用害怕啊！”
丘丘在好动的幽灵魂体上掐了一把，那张脸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随后无可奈何地说：“是是是，保护学生，我记着呢……”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法洛儿身上。
“法尼娅，来解释一下吧，你在幻境里是怎么拿到扫帚的？”
“……”
缇尔塔也看向她，法洛儿匆忙避开了她的眼神，但很快，就像意识到自己的窘迫却不想承认那样，她又直视过来。
“他只是想让你听到，”她低吟道，“不过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醒来的位置和你一样远离了幻境中心，否则找到你还真是难事。”
“幻境里的时间和空间有些紊乱，现在这个，大概混合了红月之征前后一年的时间。想要精确到某个时间点很困难，只有完全状态的法师才能做到。”
法洛儿向前几步，她的影子立刻被监狱投射下来的阴影吞没。
“我是在监狱里醒来的，那把扫帚……咳咳……”
这件事反而让她感到难以启齿。
“……是从监管处抢来的。”
“呃？！”
“法尼娅同学和监狱相当熟悉了，纳克雷斯放心跟着她走就好。”万纽希卡吹了一声口哨，“哦，我和丘丘会跟着你们的，以游客的身份～”
法洛儿没有带她走正门，而是选择了侧边一个几乎没人会注意到的小门。丘丘从随便哪个围栏的间隙飞进去了，万纽希卡则直接穿墙而过，转眼就飞得不知所踪……或许藏在什么地方吧。只有她们要钻那个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的洞口。
“来，把手给我。”
刚钻进去，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好在缇尔塔对此早已习惯。
法洛儿掩住鼻子，微弱的光线下清晰可见她皱起的眉头。
缇尔塔捕捉到了她那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走正门的话会被抓住，”法洛儿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这是'决堤'留下的通路，他们中有人这样告诉过我。我走了很多次了，这是最快且最不会容易抓到的一条路。”
“我有法子把这里变亮一点——法洛儿，如果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说着，她捏出一盏灯，法洛儿脸上的阴影忽得散了。
“我不清楚，最好不要。”
她们缓慢地前进着，法洛儿快速把她从一个拐角拉走，她只用余光瞥见了血迹斑斑的衣角在地上拖行，后面紧跟着皮靴的摩擦声。
有几个人言语的声音。
“新来的，听说你看见了吸血鬼撤兵？给哥几个说道说道呗？”
那人赔着笑，随后请了清嗓子：“天幕一立起来，吸血鬼像风吹的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地被震出去了，那天空哇，黑的和它们入侵的那天一样，吓人！”
一群人都松了口气。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全走了？”
“全走了！说句惹人嫌的，纳克雷斯还真管事呢！都以为他们只管贵族不管穷人，我是快改观了。”
有人啧啧啧几声：“那可说不好，管穷人怎么不一管到底？”
“谁稀罕呀！”很快就有人附和，“连贵族都不愿意搭理我们，不然，那个老妈子也不至于——就是那个进来了几个月的老东西——家里沦落到要靠偷……”
“说起这回事我就来气，幸好有人检举了她……这世道偷东西？哪家不要活啊！偷去的米面都不知道做成什么进了贼肚子！”
“面……好久没吃了……”
那声音变得沉重：“我娘给我送过黑面包，也许被雇佣军拦截了吧……总之面包没有到，人也没了。”
法洛儿手上的力气突然加重，赶紧把缇尔塔拉走。
“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的，”她说，低着头走，连路都不用看就左拐右拐，好像对地板上的裂缝都无比熟悉，“待太久会影响心情，我们只是来上课的……”
可是刚刚是你走到一半就突然停下不走的。
缇尔塔没说出这句话。法洛儿从进来开始就没有和她对视了，相握的手颤抖得很厉害。
“你害怕吗？”
缇尔塔把灯递给她，她抗拒着，用手臂隔开。
“不要说话。”法洛儿捂住她的嘴巴，终于愿意和她对视。那双紫色的眼瞳一下子降临到她面前，满是想要遮掩什么的严肃。
她们此刻缩在一个柜子里，只等一批犯人离开。能隐约听到外面传来锁链拖再地上的哐啷声，还有回响在牢房深处的哀嚎。
柜子里，她们相互依偎着，尽管是被迫的，但缇尔塔依然十分自然地靠在法洛儿身上。后者虽极力抗拒可终归因为害怕被发现而放弃挣扎。
确保自己的嗓音压制到合适状态后，缇尔塔说道：“法洛儿，我没见过你这么紧张，就算是跳舞那次也没有这么紧张。”
法洛儿看了一眼她，又嫌弃地移开脸：“少管。”
“我好伤心啊。你自己说过的，你的事不是秘密。但是我不想去调查……”
借着黑暗，她悄悄凑近，近到能看清法洛儿脖颈上绷紧的血管：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
只听她淡淡地回答：“我还没和你亲密到能诉说秘密，魔女。”
每次法洛儿叫她魔女，就表明她心情不好，很不好。
这个时候，想要安抚她只有两个方法——
其一，是立刻停止自己的行为，缇尔塔平时爱用这一招，但现在不行。
其二，也是她现在想实践的方法……就是用新东西改变她的注意力。比如……
“那我们来交换秘密吧？”
法洛儿愣了一下。
“交换……”她的声音轻轻拂过缇尔塔耳旁，“好，你最好能说出点有价值的东西——你明白我的意思是什么。”
缇尔塔点了点头：“果然还是喜欢你这样。”
“我哪样？”
“一是一二是二，和你聊天最轻松了。”
她听见法洛儿笑了一声。
“和全国公认的坏人做朋友么……看来这真的是我的特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