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的第三层是舞厅，里面回荡着欢声笑语，尽是雍容华贵的贵族们。甜品摆了满桌，香槟瓶塞脱出，满天泼洒……仆人们在欢乐之外奔走繁忙，互相传话：
“双生莓奶冻消耗得太快了，兔肉馅饼和华夫饼都缺了！炖蘑菇汤也少了一半，快去补上！”
“不，不，不，这次居然有这么多人都在喝白葡萄酒……这是怎么啦？”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袭来，两个女仆端着银质餐盘赶来，法洛儿刚想让步，却突然想起什么。
果然，下一秒她们就径直穿过了她和缇尔塔的身体。
“最近的潮流，知道吗？太太小姐们喜欢在白葡萄酒里撒花瓣作占卜……”
“宴客名单里居然有伯克斯夫妇吗？他们的两个儿子快把王宫的牛都吃完了！”
“沃雷顿的新校长也来了？那个混蛋……”
“嘘，小些声，当心隔墙有耳。”
一声嘹亮的呼喊贯穿法洛儿的耳膜：“布拉格又跑到哪里去了！”
法洛儿退后一步，那人也从她身体里穿过去。被人穿过去的感觉怪怪的，同时，她对那些因为舞会而变得有些疯狂的人有着深深的忌惮。
“别怕，”缇尔塔笑了笑，拉起她的手，“我们不是来凑热闹的。”
她们绕开人群，转向正在舞厅左侧吹奏乐曲的乐队后面，那里是幕布，现在正是关闭状态，等演出结束，乐队就会退回幕布后，把舞厅留给真正需要它的绅士小姐们，作为社交季的完美场所。
两人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放轻脚步，猫一样地溜进去，化妆间就在这里。原本蒙尘的厚重窗帘有一半大开着，月光照出一层薄薄的雾。
接着，她大步来到另一半窗帘前，一把掀开：“姐姐，请问舞厅在哪里？”
“？！”
那窗帘后赫然坐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仆，看到藏身之处被发现就手忙脚乱地把手中怀表往兜里揣。她的衣服和外面忙碌的其他女仆一样，又不太一样，胸口处装饰着一只金色的郁金香胸针，一看就知道是某位皇室成员的贴身女仆。
法洛儿疑惑道：“幻境只能呈现历史，她听不到你说话的。”
缇尔塔却摆了摆手，眼角满是得意：“这就是历史哦，法洛儿。”
女仆长发凌乱不堪，沾着不少泥土，像是刚和谁打过一架，脸上还带有一些血痕。她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视线里的阴霾却在触及缇尔塔的瞬间就消散了。
“你是哪家的小姐，敢跑来这里？”
她说话的声音和别的女仆不一样，十分凌厉，嗓门也意外的大。
“我妈妈姓纳克雷斯。我找不到我妈妈了。”缇尔塔说。
“纳克雷斯家的小姐啊，难怪。我记得这次纳克雷斯只来了一对母女。”
她一翻身从窗台上一跃而起，稳稳落地，似乎身手不错。
那人倚靠在窗台上，用审视的眼神遮掩刚刚的狼狈，双手抱胸，强行装出一副大人训小孩的样子。
“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缇尔塔老实回答：“一只表。姐姐你身上有点脏。”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姐姐现在有点事要做，我告诉你你妈妈在哪，但是你现在不可以出去，大人们在做很重要的事。你呢，走化妆间后门，从仆人通道出去，右转，那里有一个小议事厅，你妈妈就在那里。”
“谢谢姐姐！”缇尔塔甜甜地笑了，连声感谢。
那女仆只是哼了一声，重新坐回去一拉窗帘，把月光都揽走了。
“没事别来找我，有事也别来，姐烦着呢。”
……
“我没说过我参加过舞会？其实直到现在我才确定，那场舞会就在十年前红月之征爆发的这一晚。”
法洛儿摇头：“没有。我甚至不知道那晚王宫里在举办舞会。”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舞会。陛下只邀请了一部分人，好像是为了开一场特殊会议……不过具体的我记不清啦，还没轮到我去跳舞，我就发烧晕倒了。”
“那么重要的场合……发烧晕倒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小时候体质不太好，每次情绪激动我就会不分场合地晕倒。那晚是我第一次离开密林，太开心了！”
”……大概明白了。”
仆人通道相比之下就少了很多金碧辉煌的涂装，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是，一进去就能看见地上长长的一道黑色痕迹，正当法洛儿蹲下去想要仔细观察时，窗外的云层也拨开了，月光重新照进来。
“泥土，好多。”法洛儿摸了一下，捻了捻手指，细土簌簌落下。
“仆人通道怎么有泥土？按舞会的规模，所有仆人应该都在外面忙碌……如果是刚刚那个人干的，泥土痕迹应该从化妆间一直延伸到这里的。你当时有见到留下痕迹的人吗？”
“见到是见到了，只是，我觉得她或许不是故意的。”
缇尔塔一副无奈的样子，往前一指，远处隐隐可见一个蠕动的黑影。法洛儿拔出魔杖。
“别别别！那不是梦魇！”缇尔塔叫着扑过去按住她，“那是殿下！”
法洛儿依旧没放下：“哪个殿下？”
“还有几个殿下？是公主殿下啊！”
那黑影像是听到了她们的声音，猛地转过来。是的，波浪状的棕色长发，明亮的金色眼睛，和法洛儿认识的她一模一样，只是披了一件大的离谱的黑色披风，兜帽一戴就是国王陛下也没法第一时间认出来。
“莎里？你怎么在这？”法洛儿问。
莎里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轻揭下帽子。她满脸尘土，脏兮兮的，和法洛儿认识的样子大相径庭，眼睛倒是比平时还亮。她走近过来，而法洛儿即使被缇尔塔提醒了好几次也没放下魔杖。
万一是什么梦魇呢？她总觉得莎里这样子不太正常……
莎里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朝她们笑了笑说：“亲爱的，你怎么在这？”
“？？？”
法洛儿差点没吐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