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镜被万纽希卡交给了缇尔塔。我不清楚对于伊利斯塔那么私人的东西为什么会在那个幽灵手里。白雪和我全程在提取室看着，该上的刑一个没少，那小鬼脑袋都被电歪了，但就是不说。”
“那你怎么看？”
“伊利斯塔的镜子都是成对的，你还记得吗？红月之征那晚，她摆了三对镜子，把我们都围在她那看不见的镜子里。箭阵扎透了士兵，又被四面八方的镜子吸收，从地底向上再次扎穿，反复了那么多次……唉，我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黑猫深吸一口气，急切地说：“还有，万纽希卡死在雪地被发现的时候，我可以清楚地肯定他没有魔力，他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
“沃雷顿被我们打下之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幽灵，立刻要求加入，那时候他身上突然就多出了很浓郁的魔力。而现在化妆镜一离手他却虚弱的仿佛马上就要消散一样。”
“是他从她兜里偷来的？”莫尔说，“毕竟那女人从来没把化妆镜交给过任何一个人。但你觉得可能吗？从千岁魔女那里偷镜子，就凭他一个小孩？”
“所以，如果是被给予的呢？如果给予的人不是伊利斯塔呢？能做缇尔塔'第二个母亲'的人，一定和伊利斯塔关系相当好吧？能得到一面镜子也很有可能吧？”
“诚如你所说，可那人死在千年之前。”
“死在千年之前，未必不能链接到千年之后的人。万纽希卡是个先知，别说全国，全世界都难找到第二个如此强大的先知。但拥有强大的预言能力的前提是必须先靠玥石连接到沉沦地最深处，他的魔力源是化妆镜，不是玥石，而且比起人类，这更像精灵才能拥有的能力，以往的先知都出自精灵的国度。……更何况，只有精灵王才有移交预言权能的能力。”
莫尔耐心地听她说完，最后下结论道：“这都不关我们的事，两个母亲是缇尔塔自己害死的。化妆镜她想要就给她吧，要是能让她想明白自己对母亲们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也挺好的，省的我多费口舌。”
“不，听我一次，一定不能让缇尔塔察觉到，”黑猫几乎是央求着，“克罗索自从和伊利斯塔合作后，也是触碰了预言，还只是备份件，就变成了那样……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我更不想把那女孩变成第二个克罗索。”
莫尔重重地哼了一声：“仅仅为了一个纳克雷斯的后裔，你居然会主动放下姿态求我了，真是少见。但我没法答应你，一个人想要触碰禁忌的话，就算是我也拦不住。不过要是真有那个苗头，我会亲手杀死她。”
“那样……也行。”
黑猫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尾巴一甩一甩。
莫尔难得心情好，她才敢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但他甚至不肯好好用抱猫的姿势抱着她，宁愿像提着一只死猫一样揪住她的后脖颈，直直拎起来，离胸膛足足一整条手臂的距离，招摇过市地走着。
太丢人了。
她试过用更丢人的方式反抗——挠他的脸、扭头咬他，通通败了。
“我不去。我又没有魔力，干嘛要去？镇压格里戈的暴动有你一个不就行了？安捷莉卡下午约我商量舞台剧本来着，你要害我爽约了。”
“要的就是你，”莫尔斜睨了黑猫一点，“死猫身上会有寄生虫吗？
“？”
格里戈是卢纳区居住了最多平民的地方，那里大多人都和渚达乐的商人一样，是来卢纳谋生的，只不过条件更差一些。先前莫尔解雇的那支雇佣兵就住在那里。
黑猫隐约猜到了什么，不安感油然而生，她又问：“去那干什么？”
莫尔的答案还是没变：“压制暴乱，你又不是不知道。”
……
“吁——！到咯！两位请下车！”
格纳小伙子图瓦满面春风，脱下那顶难得能在这片地方见着的牛皮帽，不过既然养得起天骑，还算哪门子的平民。狂风刮过他的脸，他冻得鼻涕都快流成瀑布了。
图瓦拿了块女士手帕，再三尝试还是没舍得拿来抹脸，只好就着袖子一抹，再向后座的两人致意：“天骑快车，随叫随到，记得给个好评哦！”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车前挡板上贴着的纸条，纸边上还镶着金边，上面的笔迹都是细长的，没有劣质的煤炭磨成的粉状粗痕。各路贵族的涂鸦布满了挡板，连缝隙也没被放过。
角落里画着一只秃毛小羊，只有那只小羊画得相当粗糙，像个笔都握不住的小孩的杰作。它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了黑猫。
“在我们面前这么随性的人可不多见，”她说，眼睛眯了眯，“你是格纳人？”
那男人朝他们调皮地眨眨眼，说：“格纳人在卢纳混口饭吃嘛～笑口常开，生意常来，把笑奉献给顾客，总不至于被追着打吧？祖辈做这搭人的生意做了几十年了，先前在庄园里，后来就自己出来干啦。”
黑猫当他在闹玩笑：“都祖辈了，才几十年？”
“嘿嘿。客人，挡板怎么了？您有什么顾虑吗？”
他注意到莫尔一直紧皱眉头盯着那些涂鸦。
“画的太丑。”
那男人手里正拿着凳子，一愣，然后又笑起来：“嗐，家里小女儿不懂事，乱画的，我又舍不得擦掉，还麻烦您多谅解一下了。”
“他胡说八道，这么可爱的。我可以帮它把毛补齐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但很快又接上，只是变得皮笑肉不笑了：
“您请～”
征得允许后，她叼起笔。黑猫动作很轻，等图瓦放好踏脚的凳子，她也补完了画，满意地从门板上跃出去，下了马车。
现在那只小羊变得肥嘟嘟的，快乐地向他们展示自己有多健康。
“画得真妙，一下子就有神了！”图瓦竖起大拇指，随后他转向莫尔，“先生，您也请吧！”
莫尔的动作很慢，像是存心和他做对似的。他先是双手插兜，然后身体前倾慢慢站起来，四下打量了一下才肯下车。
“不用付钱了吧？”莫尔在最后一步时瞥了他一眼。
那人频频点头，笑道：“不用了，感谢贵客。”
……等天骑拉车的轱辘声渐远了，黑猫才说道：“我就说不是吧，他只是个单纯为生计发愁的小偷而已，若真是谋反者，身上也不会穿那么花哨，那只是他揽客的手段罢了。”
莫尔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把手拿出口袋的意思。
“差不多得了吧？你到底耍的哪门子帅啊？”
爱丽丝还在的时候他就爱搞这套……实际上爱丽丝只看见过一次，就那一次，还被她拿来说成笑话给黑猫听，真是可怜。
“冷啊。”莫尔缩了缩肩膀，抗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