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萦绕鼻尖,有些些许刺鼻,而医院的空调总是感觉过冷的,到一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步。
四处白白净净,墙壁、地板、天花板……不愧是人间与天堂的交界点。
倒不会说不习惯。
……
小的时候,夏娜身子骨特别弱,虚弱到连学也上不了,只能成天在医院里对着洁白的墙壁,还有一本本奉明带来的书。
而那段时间,杨奉明常常放学后就来到医院里,讲学校今天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遇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人、抱怨下学的咋样烦躁……
梅雨季里,淅淅沥沥,总看不见雨幕远端的那个人,只是模模糊糊伫立原地,不远不近,那么看着自己。
“哼哼……”
夏娜捧起了奉明的脸。
“唔?”
“又在想什么呢笨蛋。”
她脸上挂着些许坏笑,弯弯眉,笑意盈盈地看床前的这个人。
窗前飘飘忽忽,有点点雨打入医院。而人与人,面对面,呼吸可闻。
“在想我、你、这个世界,我们的未来。”
“神经病。”
放开了奉明的脸,莫名其妙的回答反而让夏娜脸有些发烫,她轻轻打了他肩膀一拳。
“你又犯二了?”
妹妹对自己是从来口上不留情面,不过自己也习以为常,甚至乐得其见——也许这就是无药可救的妹控吧。
“我从以前就感觉有一种隐藏极深、又处处留痕的命运裹挟着我。”
“唉,果然又开始了。”
少年一手搭着少女的肩,自己摆出一副中二poss,少女则是把视线投回书籍,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
“有什么在提醒着我,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为什么这么说?”
夏娜头都没抬,又是一页翻过。
“比如说,今天上午我捡到了三块钱。”
“?”
夏娜呆愣着把书撇下,刚要看向奉明,奉明就把捂着的手向前一递。
“哒哒!”
五毛钱的几根棒棒糖就宛如变戏法般,不知从何处突兀地出现,捧在手心里。
“有草莓味、菠萝味、牛奶味、巧克力……”
“……”
“你要哪个?”
夏娜没有看向他视若珍宝捧在手心的糖果,却直愣愣看着低着头一个劲介绍着棒棒糖的奉明——那个身上有光的少年,在一个落雨的下午偷偷用棒棒糖敲开少女的心门。
“……我全部都要。”
……
“你的心脏没啥大问题,但如果按你描述里这么过日常生活,那没问题也迟早被熬出问题。”
“医生,谢谢你。”
奉明拿着报告离开了医院。
中午是阳光最烈的时候,抬了头就会刺得人连眼也睁不开。
“真正滴新生!赞美太阳!”
奉明双臂高挥,全然不顾路人的眼光。
“妈妈,你看那个哥哥好奇怪……”
“宝贝,不能这样指着别人,这样不礼貌……”
咳咳,奉明只当无事发生,快速离开了此地。
……
“真当一天闲下来时,还真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自言自语着,又吹了吹眼前热腾腾的猪脚面,奉明呼哧呼哧的声音又响起。
“奉明!你小子怎么今天又有时间来咱这儿吃面?”
一个中年大叔揣着抹布从里屋走出来,和奉明很是相熟的样子。
“叔!我今天去了趟医院,给上班那请了假。”
奉明吃的这家面馆,自他幼时就开在他家楼下,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味道不错,便常常来光顾,一来二去也就和老板颇为相熟。
“你小子啊,身体咋样?看你天天忙活的,比我这个老爷们儿都累,可别整出什么病来,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大叔知道他家的变故,那场事故带走了少年的双亲,也带走了一个阳光的少年。他也不好多提些什么,最多也只是拍一拍他的肩,毕竟,有些关心点到为止就好。
可,出乎预料的是,这小子似乎有些恢复了活力,有了些以前的模样。
“好嘞叔,我自己肯定注意!”
少年回以一个令人放心的笑容,少年在此刻才有了少年的模样,才让人意识到这不过是一个年方二十的少年。
“叔,我吃饱了,您的做面技术好像又有提升啊!”
少年笑嘻嘻,一挥手离开了面馆。
“这小子……嘴怎么变甜了。”
……
吃饱喝足去(),奉明打算四处转悠下。
就这么在街上走走停停,重新感受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高楼大厦巍然伫立,钢铁洪流川流不息。这是奉明在另一个世界久久没有再见的曾经。
最终,落脚处却在一个小公园。钢筋混凝土里施舍的,在异世界随处可见的一片绿色小园地。
花绽它的色彩,树撑它的枝干,草拂过不相识的微风。
奉明背靠长凳,这时,他想。总该有个时刻该让他梳理梳理曾经,思考思考未来。
“亲爱的,我们下一个地方去哪里呀……”
“妈妈、妈妈,你看那有小鸟……”
仰着天,踏着地。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看着一对对情侣经过,听着一家家欢声笑语……奉明感觉有些什么空空洞洞。
本来不应该如此的,在转生异世界前,都是这么和妹妹两个人互相扶持着度过,他从不会贪心地发觉有种情绪叫做“孤独”。
他有些想念了。想念异世界的那些朋友,那些在平常饭桌上一起欢笑、在静默里悄悄美好的人。
空气里湿润的,正正适合的下起小雨。
阴雨骤至,噼噼啪啪的打在树叶上,在地上点出道道波纹。
不讲理的雨,让谁也说不准,那个叫天气预报的最是说不准。
奉明没有躲雨的习惯。
毕竟,他不怎么因为淋雨而感冒,淋雨,对他来说不过是回家洗一次澡的功夫。
他喜欢感受雨,自小时,他便喜爱上了这项活动。起初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红暴和黑暴雨可以停课……
到后来?喜欢雨的原因不再那么肤浅,但是那份对雨的喜欢已经默默的生根发芽,在浇灌下那么自然的生长着。
“哎呀!快跑呀!”
打断了思索,奉明抬眼望去。
少女牵着少年,看起来居然煞是开心。笑颜翘在嘴边,拉着不知所措的少年就这么疯跑着,直到消失在雨幕里,彻底看不见。
行人们手挽手,跑入一家家便利店——谁也想不到那个高悬着烈阳的下午会就这么突然的下起雨来,偶有几个准备周全的,就是共悬一把伞,远远看来,两个人,在雨中,就好像有了一个小家,怎么看怎么甜蜜。
“哈——”
“明明已经吃饱了,就别再给我喂狗粮啦……”
奉明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抬了手,落在手心里一丝一丝。他曾在异世听说,这一丝一丝,都是心软的神明,降下的不见之人的想念。
雨水理顺了发丝,把头发如同幕布一样遮住了眼前。模模糊糊,雨水又调皮地想要钻进眼珠里。
“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叹口气,奉明撑着长椅,踉跄着正要站起,可是似乎梦里,也许现世。
一道声音魂牵梦萦,就这么轻轻响起。
“狗粮……是什么呀?”
一柄再熟悉不过的油纸伞被递到眼前,而雨水不甘心地被隔绝在这伞下的小世界之外。
飞快地眨巴眼,缓缓抬了头,少年有些不敢置信。
“春……枝?”
少女一歪头,似乎是在笑,可是面上,却不知道是雨还是决堤的泪。
“找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