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原罪

作者:welcon 更新时间:2024/4/24 16:15:51 字数:3056

鹰身女妖身上带有原罪——

这是每个鹰身女妖的共识。

传闻在远古时期,那个世界仍然混沌无序的年代,鹰身女妖族背弃了自己信仰的神明,以及她们宣誓效忠的王,从此背负了嗜血的诅咒,在每四年一度的繁衍期,她们将在午夜月光的照耀下,陷入无穷的痛苦与幻境。

在鹰身女妖的眼中,出现在她们面前的人一会儿是自己深爱的情人,一会儿是面目可憎的仇敌,抑或者恐怖的魔物,而她们内心澎湃的爱意与杀意会促使她们酿下惨痛的后果。

即便已经延续了万千年,有经验的鹰身女妖偶尔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她们内心的欲望仍无法克制,**与杀欲会成为围绕她们一生的阴影。

尽管鹰身女妖在魔物中属于智力较高的一族,但很多族类无法接受亲手杀死爱人的痛苦,她们会在诅咒的影响下逐渐放弃清醒的意志,沦为堕落无脑的妖魔,她们也因此被世界认定为极端恐怖的族群。

但仍有一些族类挣扎着与诅咒抗争,她们离群独居,混迹在世界各处,减少与他人的接触,试图借此来抵御与生俱来的本能。

艾洛便是这类族群中一只年轻的鹰身女妖,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有着天生的缺陷——左侧翅膀残疾。

她的左翼无法撑开,无法成长,从出生起就仅有巴掌大小,而且也生不出羽毛,看上去像个拔掉毛的鸡翅膀,与她日渐成长的右翼相比更显得不堪入目。

混迹于人类之中的鹰身女妖会为自己披上一层厚厚的披风,穿着宽松的大型风衣,以此遮住自己的翅膀与利爪,她们会将翅膀收拢,并于自己的后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样。试图改变的鹰身女妖们便这样生活在人类社会,在繁育期到来之时会主动离开,去到一个能够束缚住自己的地方,或是无人的森林,或是冰冷的洞窟。

但艾洛不行,她的翅膀并不对称,就算强行合拢后穿上宽松的披风,在别人看来她的后背也会是一高一低的明显畸形,即便想作为魔物生活,她也无法飞翔。幼年时期尚且可以糊弄过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艾洛成长后的右翼慢慢变成无法忽视的伤疤,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干脆切掉自己的羽翼,但那对于鹰身女妖来说意味着死亡。

即便是艾洛的族类,也经常会陷入突然失去神智的状态,她们的羽翼会划开自己那洁白的披风,用身边的亲近者为自己染上鲜红的血,每次发生这种事态都会引发人类大片的恐慌,也会引起魔物纠察队的注意,这时的鹰身女妖们便不得不再次迁移,到一个传闻尚未传开的地方。

而这一次,艾洛并没有跟随着自己的族群,她那对不协调的羽翼会让她们的嫌疑大大增加,在遭人嫌弃之前,她主动选择了离开。

试图找到一个无人的居所的艾洛把目标选在了一处尚未开垦的森林,在那里,无论是默默生活,还是默默死去,都不会有人过问。

“哐当哐当……”

马车的滚轮在颠簸的地面上发出嘈杂的噪音,车上摆放的货物左摇右晃,艾洛只好将自己全身裹得紧紧地,尽量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羽翼与脚爪,每一阵颠簸对于艾洛来说都无异于一次地震。

她一只手按住披风的下摆,另一只手捂着嘴,抵御着心里反胃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崭新的酒壶递了过来。

“……嗯?”

坐在她旁边与其同行的是一位陌生的黄发青年,他眨了眨眼睛,对艾洛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手帕,说——

“这不是普通的酒,是解酒的酒,我特别研究的,对晕车应该也有效果,已经给你擦干净了,不要嫌弃我。”

艾洛摇了摇头,有很多自称的好心人接近过她们,随后便露出自己的獠牙,将尖刀捅入她们的胸膛,然后把尸体高高抬起,将其宣称为自己的战利品。

“不能喝酒吗?真可惜,我叫艾恩,是个调酒师,如果你会喝酒的话肯定认识我。”

艾恩拿回自己的酒壶,摇晃了两下。

“所以你要去哪?这个方向是要去王都?还是城外的森林?”

似乎不理他,他就会一直纠缠下去的样子,艾洛侧过头去,对着路边的地面小声道——

“去森林……”

“咦?居然真的是去森林?那边可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我还以为会和我一起回王都呢!你去那里干嘛?”

“……”

见到艾洛沉默不语的样子,艾恩挠了挠头,从袖口掏出一支木棍,在艾洛的眼前摇晃了两下,然后将它在指尖转了两转,变出了一支明黄色的花朵。

艾洛情不自禁的小小张了下嘴。

“……哇。”

“嘿嘿,厉害吧,调酒时的小把戏,在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里还挺受欢迎的,我还会更多呢,”调酒师自满的将花朵放到艾洛的腿上,“告诉我吧,你去森林里做什么?是去采药?还是来一次叛逆的小小冒险?”

“去森林住。”

“去森林住!?就你一个人!?”

“……”

艾洛意识到自己太过诚实了,一开始就应该撒个谎,直接说去王都就好了。

艾恩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于剧烈了,轻咳了两声,闭上了嘴,酝酿着下一句话该说些什么,除了马车颠沛的声音,车上短暂的迎来了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没能持续太久,他们的车队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嗯?怎么了兄弟?”

艾恩往前面招呼着,车夫转过头来,悄悄说——

“是魔物纠察队的老爷,他们在查我们车上有没有奇怪的乘客。”

“奇怪的乘客?”

“就是鹰身女妖之类的,你也知道,她们生性残忍狡猾,会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混在我们之间,诱惑我们沉入爱河,然后等待时机把我们全都杀掉,听说附近刚刚发生这种事……”

在一旁偷听的艾洛身体不自然的抖了抖,身体悄悄往车后挪了挪。

“嗯……?”

注意到这些的艾恩眉头一皱,正要跟车夫小声说些什么,盔甲的钢铁交加声就到了他们身边。

“都给我下车!魔物搜查!”

艾恩立马举起双臂,慢慢的走下车,艾洛则慢腾腾的跟在他的后面。

身穿蓝色盔甲的魔物纠察队士兵气势汹汹地站在马车旁边,瞪着艾恩,趾高气昂地问道——

“你是谁,要去做什么?”

“我是艾恩,王都的调酒师,刚刚休假结束准备回去工作。”

“哦哦,是你啊,我们队长前不久才聊到你,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呢。等会儿……后面的那人要去哪!?不许跑!”

艾洛刚刚走下马车,立马往路边的森林跑去,但是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股灼热的感觉,她的身体被一股强劲的冲击力击飞出好几米远。

她背后的翅膀久违的感受到了空气中流淌的风。

糟了,披风被……

释放完火球术的士兵跟了上来,看到了艾洛背后的翅膀,不惊反喜。

“好啊,刚刚看你穿着一身披风就觉得不对劲,这果然是只鹰身女妖!来人……”

唉,最后还是没能躲过……

艾洛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最后时刻,然而这时,一道焦虑的声音制止了他。

“等等!等等长官!你误会了!”

艾恩慌忙走了过来,拦在了艾洛与士兵之间。

“误会?你没看到她的翅膀吗?我能有什么误会?”

“不不不,这……这个只是道具罢了!你看!”

艾恩转过身来,脱掉自己的外套,他的后背居然也有一对小小的羽翼。

“是这样的!我平时不是会在调酒的时候表演一些小把戏吗,这个就是我旅游的时候新研究的把戏,你看,它还会动呢。”

他比划了一下后背,翅膀滑稽的抖动了两下。

“……是这样吗?”

“对的对的,而且你看,”艾恩的视线看向少女的后背,“我的材料不够了,她身上的翅膀只做了一半,另外一半还没来得及做呢!”

士兵挠了挠头,似乎认可了这一点。

“但是,你们也不可以随便做这种让人误会的把戏,把你们这些翅膀拔下来,我需要上报才行。”

艾恩悄悄贴到了他的身边,从自己的袖口递出一个小瓶子,别在了士兵的腰带上——

“哎呀,了解了解,咱们不就是需要上报吗,我这边有更好用的东西,你看,我们调酒师旅游的时候总是会出一些新的点子,这个是我从来没有卖过的全新的酒,我想你的队长比起两对假翅膀,肯定更想要这个……”

“……”士兵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在注意之后,连忙把酒瓶藏得更深了点,“那……那就下不为例!酒也是违禁品,这个我就收走了。”

看着士兵逐渐走远,艾恩擦了把汗。

“呼……还好我反应快,怎么说,是不是该感谢我一下?”

他回过头去,看向那位少女,但是地上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支在阳光下泛着明黄色的花朵。

“啧,真是的,一点礼貌也没有。”

艾恩回忆起刚刚在阳光下看到的,反射着七色光芒的羽毛。

“不过,那只翅膀可真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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