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恩王都外的森林说是危险,也只是对于普通人类而言,对于鹰身女妖来说只要不进入深层区域,就算是艾洛这种残缺的体质,在外围应付几个低等级的小魔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艾洛顺着森林里的河流一路往它的下游前进,鹰身女妖的利爪在森林里格外好用,在人类社会中她们不得不穿上鞋子,就算是平地,走起来也很费力,在这里她可以尽情地抓住藤蔓,踩着泥土,趟过河流。她可以抓着树干走到最顶上的枝头摘野果,然后用自己的一侧翅膀滑翔而下,也可以钻进河流里捕鱼,展开翅膀将河水抖干。
像这样走啊走,直到走不动为止,艾洛登上了一座山崖,下方是几十米高的瀑布。
就到这里了,艾洛心里想着,她的身体一步一步靠近河流坠落的地方。
奔流而过的溪水浸透了她的脚爪,也打湿了她的绒毛,瀑布的轰鸣声就响起在几步之外。
无法在自幼成长的人类环境中生活下去,也无法成为真正的鹰身女妖的她最后一次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天空——
火红的夕阳在两处山崖的凹口间逐渐沉没,云朵被烧成绚烂的暖橙色。
她撑开了自己的半边羽翼,任由一道道浪潮将自己整个朝山崖下方推去,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她漂浮在重新变得平缓的溪流中,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前仍是那轮温润的落日,在与她对视之后真正的沉入了山谷之间。
这座森林变得昏暗阴森了起来,而艾洛突然有些想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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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恩王都一个隐蔽的小巷里,有一座看起来相当破败的小酒馆,上面暗红色的喷漆都剥落了下来,露出了内部灰暗的砖块。
没人能想到,王都最知名的调酒师艾恩正在这家酒馆的一个小房间内冥思苦想,他眉头紧皱,盯着手上的调酒杯。
“这里来点红色,这里调成蓝色渐变……不行,要用到星落叶才行。”
“还要多久啊,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一位有着银色长发,看不出性别的客人托着下巴,尖锐的指尖在他的柜台上打转,磨出了难听的声音。
“别急,第一杯肯定是你的,可不可以想办法再帮我搞点星落叶,还有几株青紫色的植物。”
“我就知道你还得要东西,最后一口气说完,不然……”
他的长发无风自动,在小房间里激起了一阵摄人心魄的能量波动。
“后面三种新品也都是你的。”
银发客人的发丝平静下来,一闪身消失不见了。
“等等!别忘了帮我找一位半边残疾的鹰身女妖!”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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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片森林的第十三个落日,艾洛和往常一样,站在山崖附近的枝头,眺望着远处的太阳逐渐掉进山崖之间的凹口。
“嘿,姑娘,看这看这!”
“……?”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什么人呼唤着自己。
艾洛低下头去,看到了那位平日里潇洒的调酒师此刻看起来异常的狼狈,他的衣服被树枝划出好几道口子,一头灿烂的黄色短发被水打湿,稀里哗啦的往下滴着水。
“我就知道那位客人的本事准没错,真让我找到你了。”
艾恩用手抓了抓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一点。
见到生人,艾洛下意识的想要遮住自己的脚爪和翅膀,但是这段时间的森林生活让她那白色长袍变得破破烂烂,根本什么都遮不住,只好把自己的翅膀收起来,将脚爪藏在茂密的树叶之间。
“遮什么遮,我早就知道你是鹰身女妖了。”
“……你在找我?为什么?”
艾洛认为自己并没有对眼前这个男人做些什么,真要说的话,当初被魔物纠察队搜查的时候好像让他对士兵贿赂了些什么东西,难道是想要自己补偿他?
“唔,你救过我,我很感激,但是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她在树杈站起身来,对着他转了一圈,展示了下自己的身体,“你瞧,我除了这对爪子,还有这双残缺的翅膀之外,什么都没有。”
“嗨,这是什么话,我不是来找你要报酬的,不过,我确实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
“帮我收下这个。”
调酒师再次像变魔法一样变出了一支小黄花,它看起来比上次的那支萎靡许多,看着艾洛不解的眼神,他笑了笑,解释道——
“还是上次那支,我把它做成了标本。”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艾洛震了震翅膀,从树上滑落,转身就要离开。
“别别别,别急着走啊,我知道这招很土,但是我确实还有别的事想请你帮忙,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
艾洛停住了脚步,她的羽翼在落日的衬托下显得像是溶解在了光里,身上破碎的披风遮住了她的脚,看上去简直像个人类。
她转过头去,对着艾恩眨了眨自己灰蓝色的眼睛,“到底是什么事?”
“就像我上次说的那样,我是个调酒师,希望你能配合我一下。”
“我不会喝酒。”
“不不不,不是靠你的酒品,而是靠你的翅膀。”
感觉到面前的少女有些愠怒,他连忙解释道,“我是说真的,那天你的翅膀在阳光下的场景给我了很多灵感!我已经调出了一杯满意之作了!在城里卖的都很好!”
艾恩从他湿漉漉的外套里掏出一个皮质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材料和瓶瓶罐罐,就地坐下,自顾自地往酒杯里加起了材料。
“……?”
不知道是对他话中的灵感感到好奇,还是出于被救者的理亏,艾洛慢腾腾地走到了艾恩的身侧,离他几米远,观察起了他手上的动作。
“你看,这里先以浅棕色为基地,象征着你的羽色,然后加上葡萄酒,一点点星落叶萃取液,略微搅拌……”
调酒师手上的动作千变万化,像是变魔术一样掏出各种颜色的配料,酒杯像是他的画布,而模特正是艾洛自己。
“最后的点睛之笔,在这里插上一支浅灰色的羽毛……完成了!我管它叫‘失落之美’。”
艾恩将这杯调制好的酒置于阳光下,酒液的表面泛着微微的涟漪,那些深浅不一的红色、橙色、青蓝色和紫色,宛如晚霞照耀下的云朵,又像是一颗璀璨的宝石。
“你说这杯酒……是我给你的灵感?”
“当然啦!唔,你不会喝酒的话……要闻闻看吗?”
艾洛点了点头,往他身边凑近了些,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那是果香、花香和一些植物清香的混合,清新而又不失醇厚。
“好香!”
“对吧!呼,我一直担心你会不会不喜欢,因为我听说鹰身女妖没准还挺喜欢血的,考虑过要不要真的拿血来做红色部分……”
“……”
“不好意思!”他立马双手合十,“我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没关系,像这种感觉的偏见只是最轻的那一类了,其他的还有生性放浪,每月至少杀一个人取乐,会把小孩的心脏挖出来吃掉之类的,当然,其中有些是真实的也说不定。”
艾洛伸出了自己的指尖,蘸取了一点点酒浆,往嘴里沾了沾。
“至于喜欢血,我想我还是更喜欢这一杯。”
“咕——”
调酒师不好意思的捂着自己的肚子,“我试着拜托了一个厉害的人找到你的位置,没想到真的能找到你,接到消息后我立马带着这些材料来到了你的身边,说来惭愧,这一路就吃了点我随身带的调酒用的草药。你住在附近吗?有没有什么吃的?”
艾洛点了点头,为他指了个方向——
“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