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手破解了维罗妮卡的战斗风格，她的战斗逻辑，她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步。
但她的反将一军是指导手始终也无法计算得出的。
她对胜利的狂热已经超越了可被计算的范畴。
她已经超越了自己，超越了指导手以她为模型做出的所有分析框架，超越了她自己的极限。
“人体，可是很强大的。”
“感到惊讶吗？这是理所当然的，为我的胜利庆贺吧！”
维罗妮卡如此说道，虽然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她的心情尽是得胜的强烈喜悦。
“莫比乌斯，我该感激你，很高兴和你打一架，你满足了我的所有期待。”
她的战斗狂热，这份高兴从战斗开始就一直维持到现在。
这份喜悦依靠共感毫无保留的传达进莫比乌斯的意识。
莫比乌斯并不能随意自如的控制共感，只有对方的心声足够强烈才能被她所捕捉，而且捕捉到的几乎都是碎片。
战斗中没时间分神思考，在战斗结束后莫比乌斯才发现，她的喜悦……竟然强烈到毫无保留的全部传达。
无所谓受伤，无所谓死亡。
［疯子……她是纯粹的疯子。］
“疯子……”
莫比乌斯咀嚼着指导手所说的这个词——刹那也这样对她说过。
“——你输的原因只有一个，莫比乌斯。”
“什么？”
“想象力，你少了想象力——人类是最不缺乏想象力的生物。”
“忘记那些刻在你脑子里的技巧，别太果断的就把战斗交给本能——发挥想象力，像壁虎一样断尾求生，拼尽全力让自己活下来。”
［……壁虎可以长出尾巴，但人类做不到。］
“——你伤的很重。跟名为壁虎的生物不同，人类在断臂的伤害下，难以愈合。”
莫比乌斯整理了一下语言，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只是难以愈合，又不是无法愈合，只要可以愈合，就不过是皮外伤！”
“……存在医疗干预的前提下才有可能痊愈。”
莫比乌斯补充。
“但我已经赢了。”
“……”
［……］
不论是莫比乌斯还是指导手都说不出半句话。
“我已经赢了，这就足够了，为了这次决斗的胜利，我可以舍弃一切。”
［不可理喻……］
莫比乌斯看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利刃，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她输了。
她没法复刻维罗妮卡的“想象力”，除了自己败北的未来，她无法想到其它的发展。
是她输了。
“我输了。”
她承认自己的失败。
“好，那就咬紧牙关吧。”
“唔……？”
维罗妮卡放下太刀，紧紧握拳，然后猛地挥出。
莫比乌斯下意识地闭上眼。
——咚。
但是意料之外的，落到脸上的冲拳堪称触碰。
“啊……”
拳头轻轻地落在莫比乌斯的胸膛上。
连一点痛感都没有，莫比乌斯不记得自己有再度开启痛觉屏蔽。
“……理解不能。”
她为此感到困惑，而武士却捡起地上的断臂，扛起太刀，最后捡走落在路边的大弓披挂在身，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我还没死。”
莫比乌斯提醒。
“你是笨蛋吗？哪有求着别人杀你的，我不会杀你的——虽然我原本的确是为了你身上的赏金。”
武士轻笑了一声回应道。
“说起来你自己可能不知道，被你干掉的赦罪师的残党在疤痕市场悬赏你，赏金很高，你的人头很值钱，所以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想杀你——以后小心点，就别那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了。”
“为什么你不杀了我。”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我只是还你那一拳，现在，我的报复完成了。”
“然后，我该去找个靠谱的外科医生处理一下我这只手——也许我还应该去看看眼科？活了这么久，蓝色的血，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指了指莫比乌斯身上流出的循环液，她有些疑惑，但语气非常平静，似乎并不惊讶。
“这是天生如此……？”
“……我不知道。”
莫比乌斯没有出生的记忆，她并不确定。
“这样对你无害吗。”
维罗妮卡略加思考，并无敌意地轻声询问。
“也许。”
至少现在看起来，它们与自己共存，完全无害。
“唉，无所谓了——世界那么残酷，没有人是轻装上阵，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小秘密。”
此刻维罗妮卡说出来的话却意外的文邹邹，和她给人的“粗糙”形象不同。
在这件事上，维罗妮卡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强烈的好奇心，连再多一句的询问都没有，反而冷静地留下一句忠告。
“不止于你的身份，看来你的身体也很特殊。我会替你守住这些小秘密，但是下次记得把它们藏好了。”
挥了挥手，在临走的最后。
“对啦——莫比乌斯。”
她突然潇洒地说道。
“虽然这次我赌自己赢，但是下次，我会赌你赢。”
如果忘记她凄惨的伤口，她真的很潇洒……不，即便凄惨，依然很潇洒。
“对了，莫比乌斯，不用感到不安，也不用抱歉。”
维罗妮卡注意到了莫比乌斯有些凝重的表情，再次开口。
“——如果这只手就这样没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说明我还是技不如人，只是我自作自受，与你无关，莫比乌斯。”
而后武士背向而去。
［就像剑戟片里走出来的武者……真潇洒。］
指导手由衷地感慨。
既不为了理想，也不是为了什么使命，只是单纯地追求一场战斗。
拥有底线，拥有良知。
她并不讨厌这样的亡命之徒……但这种致命的愿望迟早会把她毁灭。
［可是在卡兹戴尔这种文盲扎堆的地方……存在精通断臂接肢的外科医生吗。］
“我不知道。”
指导手的声音只有莫比乌斯可以听见，而问她问题，自然而然也得不出任何有用的结果。
［没事，代行者，我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维罗妮卡能不能找到医生。
那就不是指导手该考虑的事情了，她只是个辅助AI。
她的职责只是辅助代行者，而非那之外的其他存在，对她来说，除了莫比乌斯之外的人物都不会被放在眼里。
但是，必须得承认，在今天这回……
她被上了一课，被一个凡人。
［必将活用于下次。］
她再次自言自语道。
——至于人工智能又为什么会自言自语。
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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