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除了给我惹事，想干什么都可以，吃的在橱柜里面，想在哪里睡都可以，别挡路就行。”
刹那抛下这句话，然后转身出门。
——莫比乌斯的盔甲炸了。
盔甲的零部件靠循环液是没法重组在一起的，必须得依靠人力进行维修。
虽然刹那很擅长保养装备，但维修这套盔甲需要高精度的机械维修工具，她原先的工具已经随着那辆吉普车一起付之一炬了。
莫比乌斯提醒了她，这些还没来得及重新去买。
“我可以顺路去买点别的东西，你需要什么吗。”
在临走前，她问道。
被揍了一顿的莎莉亚碍于面子，迟疑着摇了摇头，不过她并没有仔细思考刹那的话。
比起这个，更令她更加在意的是，是屋子内部传来的古怪味道。
味道很怪，令人非常不适。
这种不适已经不仅仅是贫民窟那种阴暗和潮湿，即便因为上次暂住的经历，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这种程度还是太过啦！
到处乱扔的各种零件配件，随意堆放在走廊上的垃圾袋和纸盒，每个角落都脏得一塌糊涂，还有几乎什么都往上堆放的茶几……
莎莉亚甚至看见有一只蟑螂从那个茶几上悄无声息地爬了过去。
“……这个地方是可以住人的吗？”
比当初来的时候还要更加脏乱差。
如果说当初只是破，现在是在破败中腐烂着。
这种野兽巢穴一般的生存环境，感觉已经存在一个小型生物圈了，人类是怎样生存下来的？
理论不存在，实践却成立了。
眼前的萨卡兹和萨科塔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吗？！还是说，穷人只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
带着心中的某种迟疑，莎莉亚被莫比乌斯领着走向房间的深处。
她没有问需不需要换鞋这种问题，因为答案非常明显，把地板积下的灰卷起来拍到她身上，足够她胖一圈了！
而走到房间深处，她就感受到了更深一层的绝望。
杂乱，无处安放的杂乱感。
除了沙发还勉强算得上干净，其余地方完完全全糟透了！
只剩睡觉的地方勉强像样，其余角落简直糟透了！！
“这里完全就是个小型的垃圾堆吧！”
在最里面的房间看起来是莫比乌斯的领地，倒是比外面的环境稍微好那么一点。
但也强不到哪里去！
“随意就好。”
察觉到莎莉亚有些别扭的表情，莫比乌斯出言安慰。
“呃……”
莎莉亚的表情更加难绷。
“嗯……”
莫比乌斯歪着脑袋，思索起来。
“那你睡床上吧，我另寻他处。”
“诶，不、不用……挤一挤应该也还行的？”
但莫比乌斯依然我行我素，随口说了句，然后就四下看了起来，莎莉亚突然有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哪里好呢？”
“呃……怎、怎么了？”
这个时候，莫比乌斯忽然弯下身，对着墙角用暴力将一堆垃圾扫开，随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我就睡这里吧。”
“……”
莎莉亚一时间不知道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而在这个瞬间，忽然，墙角又是“哐当”一阵乱响，被杂乱堆积着的杂物，因为莫比乌斯的动作一下子全部倒下，翻倒在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啊。”
莎莉亚站在房间里沉默了许久，看了看无处下脚的房间，又看了看眼前呆滞的天使。
她突然苦笑着想到，还好不是自己睡觉的时候突然倒下来的。
“呃……怎么说呢……你们这里不会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吧？”
“但这里没有水。”
莫比乌斯如实说道。
……也就是说没地方洗澡吗。
一言难尽。
“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不爱干净？！”
莎莉亚呵斥道。
“我不会出汗，刹那也不会。”
莫比乌斯的机械身躯并没有流汗这个功能，而刹那作为血魔，天生就是冷血动物，只要她想，她可以放缓甚至无限接近于停止生理代谢。
“呃……好吧，这倒是……但平常粘上灰尘之类的怎么办呢？而且你们作为雇佣兵……粘上血迹之类的呢？”
“如果你想洗澡，你可以去找刹那。”
“找她做什么……？”
莎莉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不会凝固残留在身上的话，在清洁用途上，血液与水并没有区别。”
于是莫比乌斯用最简单的语气解释。
——莎莉亚顿时安静了。
“哈哈……”
她不敢想用血液洗澡那个画面有多诡异。
拍了拍脸，对自己打气道。
“至少事情还没有变得那么坏！”
虽然现在的生活环境颇有些一言难尽，甚至比下城区大部分的平民还要更像流浪汉一点……
但不管怎么说，已经在谷底了，怎么走都是向上。
“先从整理出一个能睡觉的区域开始做起吧！”
………………………
厚重的靴底踩踏着大理石砌成的地板，穿过狭长的走廊。
一盏盏明亮的源石灯投下冰冷而明亮的光，一直来到了中央的接待处。
从外面看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仓库。
然而它内部装潢的完善远超卡兹戴尔现有水平，甚至还要超越伦蒂尼姆的程度。
内外跨度就好比从中世纪来到了赛博朋克的程度。
宽敞的接待区柜台有一位医生打扮的女人在值班，柜台正面，是这个诊所的标志。
“BABEL”——巴别塔。
“欢迎来到巴别塔，有什么事可以为您服务吗？”
充斥着营业性地口吻，医生专心于手上的文书工作，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只有你一个人吗？”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有几个人？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在大半夜踏入这里的人。”
“嗯……处理一下手臂的伤口。”
“这里是巴别塔的办事处。不是问诊室，需要处理伤口的话请自行移步医院挂号，交费，然后排队就医……这种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流程，应该不用我来教你吧？”
“巴别塔不是有医生吗？我看你就挺像的。”
“我们的确会定时开展医疗救助，但也不会毫无来由的接受病患，如果每个人都要像你一样有点小伤小病就来巴别塔看免费的医生，那这里早就人满为患了。”
护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依然没有抬起头。
“如果你想来处理伤口，那就交钱。”
“啧……我没带钱。”
“我们这不支持赊账。”
“名残雪。”
维罗妮卡突然用东国语说出一个名字，让医生小姐突然愣了一下。
“……什么？”
说着，维罗妮卡将断臂揣在怀里，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镌刻着利剑纹样的工牌摆放在了桌面上。
“巴别塔近卫干员，真砂雪。虽然只是非常驻的临时干员，但靠这个身份也能免去些费用吧。”
“如果是干员的话，的确有一些特权，但如果不是工伤，也没法免费为你处理……”
医生小姐终于有了反应，她顺着桌面上的工牌抬起头看向来者。
然后她立刻怔住了。
浑身染血，全身每一处都存在伤口，右臂被齐根切断，惨烈的断臂就那样被她用左手抓着，而断裂处那裸露在空气中的伤口，仍在不断滴下鲜血。
伤势严重到危及生命，这种生命无以承受的痛苦，却无法在眼前的武士脸上刻画任何痛苦的痕迹！
她的表情和声音告诉这位医生小姐，她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抱、抱歉！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没想到情况这么紧急！我马上去替你找医护人员！不、不对，要先、先止血！！”
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甚至爬出柜台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比受到重伤的维罗妮卡本人还要慌张。
“你的前后反应真好玩，又不是你受了伤，怎么比我还急。”
“真的很抱歉！！”
要是放在别的地方，维罗妮卡绝对会投诉对方的专业素养过于差劲，严重的服务不周，对待伤患的重视度甚至还不如自己在疤痕市场招待客人热情。
然而她却没有了之前对待莫比乌斯的那般狂热疯癫和霸道强势，只是用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医生小姐。
在这里，在这一刻，她已经不再是“神击”或者“维罗妮卡”了，而仅仅只是一个代号的持有者。
——名残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