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开始就注意到我了,但她的眼神……她毫无表现,就好像完全不在意。”
莫比乌斯走后,一直对自己隐匿技巧颇有自信的阿斯卡纶,她古井无波的表情产生了奇妙的扭曲。
她并不避讳的说出了一名刺客,一名尖刀的最大忌讳——暴露。
“兴许我们需要重新对她进行评估了……莫比乌斯,这个萨科塔,我看得出来,必然涉及一场甚至多场的阴谋,而这份阴谋所牵扯的势力也必然很多。”
“她作为萨科塔的身份对巴别塔有益,她藏起来的秘密也称得上深不可测——我将设置一个特别行动小队,将她划入这个小队,阿斯卡纶,替我向特蕾西娅申请借用你一阵子,我想让你作为队长。”
“……如果殿下没意见的话,我无所谓。”
“由你确保她物尽其用……同时也是为了,更好的监视和了解她,在必要的时候……”
博士没有把话说全。
他只是腾出右手,摆出剪刀的样子。
——咔嚓。
阿斯卡纶理解这个手势的意思。
她正有此意。
在必要的时候,她会处理好这个隐患。
……………………
1089年 冬。
天气/雨。
卡兹戴尔地区,卡兹戴尔边境。
与莱塔尼亚的战争即将打响,在战争的前夜,战士们聚集在此地。
睁着眼,看着雨水击打地板,击打卡兹戴尔的大地,聆听着,听着风声吹过身上厚实的钢铁。
滴答滴答。
雨声成了这聚集了千人,万人的广场下仅有的噪音。
“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卡兹戴尔。”
所有战士的正前方,一道男人的声音,沉重而缓慢地回响着。
那是特雷西斯。
军事委员会的将军,卡兹戴尔摄政王,绝对无法战胜的存在。
处在人群中的赫德雷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
那恐怖的压迫感令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站在他身侧的伊内丝和W也不外乎如此。
他见识过深不可测的食腐者,见识过个人实力无人能及的血魔,但那个男人不同,与其他的那些萨卡兹都不同。
特雷西斯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不仅仅来自于他身强大的能力。
更来自于他所代表的这个国度的伟大意志。
——在他的身边,卡兹戴尔的魔王,特蕾西娅站在他的身后,那位以慈悲为怀著称的魔王特蕾西娅,退至特雷西斯的身后,悉听尊便。
过去几十年间,在公共场合下,往往是他站在魔王身后保持一言不发,这次,二人的立场意外互换。
有人为这个事实惊恐,也有人欣喜若狂,而更多人为此不知所措。
——萨卡兹们并非不尊敬特蕾西娅,只是他们往往更认可崇尚特雷西斯的铁血手段。
就连赫德雷也不置可否。
特雷西斯,特蕾西娅,双子并肩站立在一起,就像两百年前,他们带领萨卡兹击破联军,建立卡兹戴尔。
百年后的今天,两位英雄再次站在这里,站在萨卡兹们为纪念双子打造移动城市而诞生的高大雕像下。
他们将再次带领萨卡兹击溃莱塔尼亚。
“卡兹戴尔已经有多久没有真正经历过一次战争了?回答我。”
特雷西斯的视线穿过前排军事委员会的军人,然后穿过旁侧巴别塔的干员,穿过疤痕商场的佣兵,最终经过所有人的身上。
他在质问着所有人。
——两百年。
人群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两百年。我们的敌人是莱塔尼亚,这次仅有莱塔尼亚——但这次战事,却将比两百年前那次围剿更加危险,我们的敌人早已无法以过去的眼光看待。”
大雨倾盆。
水滴在战士们的脚下汇聚成水洼,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你们之中或许会认为这只是一次无意义的动员,但我希望站在这里的所有人知道——这是一次苦战,一场赴死,一场要由我们无数人牺牲才能换取胜利的战争——我绝不是抱着轻松的心态提醒你们。”
“绝不轻松。”
“对于你们来说,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自己的死意味着什么……陈词滥调,你们已经听过无数遍。”
“我不擅长说什么道理,也不会去说——我只是提醒你们,当你们踏入战争,想要放弃的时候,不妨想想自己最初为什么要战斗下去。”
“很复杂,也可能很简单。”
特雷西斯露出一个笑容。
“就说说我个人对这场战争的认知吧——卡兹戴尔太过弱小,弱小到不足以莱塔尼亚认真对待,弱小到所有国家都不把卡兹戴尔看在眼里。”
“莱塔尼亚试图再次染指卡兹戴尔,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傲慢将使他们引火自焚,卡兹戴尔已经做好准备,我们期待这场战争已久。”
“我给不出什么大而空的承诺,军事委员会能给出的承诺有且只有一个——我们将夺得胜利。”
“我将用这场战争打醒他们,以莱塔尼亚作为跳板——萨卡兹将成为提卡兹,我要把‘魔族佬’的蔑称打碎,我将把傲慢与偏见高高在上的脊梁打碎。”
“告诉他们,萨卡兹并不弱小。”
“就让那些早已被遗忘,篡改的传说和历史,再一次展现在泰拉众生面前。”
男人的声音是那么淡然,他的语气平静到就好像在描述“今天天气不太好”。
如果问这群战士,“你相信理想吗?”“你相信爱吗?”,或许只有巴别塔的人会认可,但其他人只会放肆地嘲笑那人的无知。
但如果告诉这些战士,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那些敌人,我们可以随时取走傲慢之徒的性命,我们将碾碎卡兹戴尔的敌人。
他们不会质疑。
“为了卡兹戴尔……”
“为了家园……!”
“为了胜利!!”
………
“好话坏话全让他说了,然后我们就屁颠屁颠给他送死?”
W没好气的骂道。
一声声振奋的怒吼在雨声高昂的交织着,偶尔也有像W这样例外不合群的声音。
“闭嘴……不想现在就死的话,保持安静。”
伊内丝出声呵斥道。
“你还会担心我的生死?”
“我只是害怕你一个人管不住嘴,然后害得我们所有人死翘翘。”
“切……”
“听伊内丝的。W,你还不能理解——你不理解那个男人的份量,你还没见过他的恶毒,也没见过他的伟大……他所说的,他绝对会做到。这里的无数人都相信他,就连我也相信他。”
赫德雷沉声说着。
“佣兵会在乎这些吗?我说,你们真那么在乎?那个跟自己完全无关的‘卡兹戴尔’?为了它?为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家园拼命?”
“佣兵没有决定自己死亡死在哪里的权利,单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死得体面点——况且,这次任务报酬可不少,活下去了,真的可以踏足那个‘卡兹戴尔’也说不定。”
“……”
W理解不了,她无法理解那个特雷西斯言语中的某种狂热,也无法理解赫德雷眼中的某些期待。
“你大概是失心疯了,我本来以为你还算理智。”
“谁都会期待。”
“我不期待……我之前听说过一个词——道貌岸然,说得就是那个家伙吧,真恶心。”
“恶心吗?”
“不恶心吗?我才不要为他送死,倒是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她挺有意思。”
W没有解释恶心的感觉从何而来,她也没法解释。
那次行动里,从那个营地里初遇引发的厌恶感觉到现在也没有消退,就像与生俱来的一般,她也挺无奈。
比起那个身着黑甲的特雷西斯,特雷西斯的身后,那个身着白裙的萨卡兹女性更令她在意。
……魔王,特蕾西娅。
当时她没来得及跟她搭话。
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
过了不知多久,军人们,佣兵们才安静下来,这个时候,半空一个黑点由小变大,逐渐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天空,阻挡了大雨,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让气氛再度陡然变得肃穆。
那是一个漂浮飞翔于半空的庞然巨物,它有着极其流畅和优美的线条,整体涂装成黑红色。
坚固而轻盈的合金骨架支撑起了承载某种气囊的铁皮,它的下方悬挂着数门巫术重炮,以及不等量的速射炮,自主炮,高能源石炸药投弹口的厢体。
夸张地嗡嗡声和机械巨构的疯狂转动音构成了震撼人心的乐章。
带着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威严。
没见识的人会把那玩意当成怪物,或是某种不曾见过的巨兽。
而稍稍有些见识的人则绝对忘不了它的大名。
——魂灵飞空艇。
寄宿幽灵和诅咒的天空舟。
萨卡兹征服天空的“神迹”,这场战争,萨卡兹的最大底牌之一。
两百年前,是法术与刀剑的时代,两百年后的现在,是高速战舰的时代,是巨舰和大炮的时代,但高速战舰——说到底只是陆行舰,是在陆地上跑的,被重力束缚着的庞然大物罢了。
而飞空艇可是在天上会飞的。
——而泰拉,自古便有一句俗话。
高打低,打啥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