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钩了。
听到琳妮脱口而出的话语,罗蕾莱脑海里就立马浮现了这三个字。
但很快,他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将一些算计的想法压下去。
即使有他诱导的操作在内,但既然少女已经将他看作同伴了,那么他至少得给予对方一定的信任,而不是动不动就是利用与欺骗。
他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自己,他已经不是以前的罗蕾莱了。
将视线重新放回到琳妮的身上,罗蕾莱淡淡的说道。
“不用急,琳妮小姐,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你已经两个月没有进食了,还是先稍微吃点东西比较好,也正好趁这段时间我去让人准备一个能让我们促膝长谈的房间。”
说完,罗蕾莱转头看向守候在门前,一直都保持着微小存在感的贝德管家。
“贝德叔,麻烦你了。”
贝德管家听到少爷的吩咐,微微颔首,随后一个转身开启传送魔法直接消失在了餐厅中。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贝德名字的瞬间,琳妮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瑟缩了一下,宛如受惊的小兔。
悄悄重新探出脑袋,琳妮顺着遗留下来细微的魔法波动看去,发现那至少是一个圣域级别的魔导师。
她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称呼吗?她轻轻蹩眉,试图往记忆里面搜寻,却发现一无所获。
“琳妮小姐怎么了吗?”罗蕾莱关切的问道。
“不,没什么。”琳妮轻轻摇头。
也许只是错觉而已。
另一边的罗蕾莱听闻也是默默地再炫了一杯果汁。
贝德叔真的,都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出心理阴影了。
……
用完餐后,在贝德管家的带路下,两人来到了罗蕾莱的书房。
如果说哪里有最让罗蕾莱有安全感的地方,那毫无疑问就是他的书房。
基本上每到一个新地方,只要是有书房的宅邸,罗蕾莱一行人都会以书房为阵法的中心,去布置全方位的防御措施。
可以这么说,哪怕是被禁咒轰击,被导弹轰炸,即使是整座房间都在各样的外在影响下消融,他的书房也一定能够在攻击与时间的流逝中幸存下来。
“这里是我们卡佩妮家族中最为安全的地方,琳妮小姐。”罗蕾莱站在一排排的书架前,将之前拿出来的书籍按照他自己的习惯重新收好。
“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察觉到自己话中的意思好像有些歧义,罗蕾莱放书的手臂一顿,随后又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担心被人窃听。”
另一边在用魔法观察房间布局的琳妮听闻,也是一脸笑意的回应道。
“我相信罗蕾莱先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她已经足够信任罗蕾莱,因此对两人共处一室的这类问题没有过多在意。
将房间扫视一圈,琳妮选择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稳稳站定,随后从不知道哪里拿出来一把钥匙,将锋利的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不对,那不是钥匙,那是有着钥匙形状纹路的银制匕首。
罗蕾莱轻轻蹩眉,这种自杀式的操作手法,是某种献祭吗?
“罗蕾莱先生不用担心,这把匕首是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的。”在刃口临近之际,琳妮也是故作轻松的笑着对罗蕾莱说道。
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要是手不抖就更有说服力了,罗蕾莱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
只见琳妮表情渐渐变得决然,直接一个刺击一下子将半截匕首都埋入了自己的身体。
没有想象中血液喷涌而出的情况出现,匕首的尖端像是没入了虚空一般,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罗蕾莱目光幽深,凝神平静的看着。
琳妮咬紧牙齿,开始一点一点的将整个匕首往身体内部送去。
整个过程虽然是无声的,也没有什么惊悚的场面出现,但从琳妮微微颤抖的身躯以及冷汗直流的样子来看,这一过程对她而言绝对算不上轻松。
很快,琳妮已经将银质匕首的前段刀刃都送了进去,直到在余下刀柄部分的最后一刻,她一口气将整个没入心脏的匕首全部拔了出来。
奢华锋利的刃口上残留着漆黑色的不明液体,而这些液体在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就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开始蒸发消融。
咚咚。
耳边传来了心跳声。
不规律的心跳声以极近距离的震动在耳边响起,让罗蕾莱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心脏。
咚咚咚。
不是他自己的心跳。
手掌传来的感受心脉仍在正常跳动,这躁动的心跳声是直接响彻在脑海里的。
咚咚咚咚。
待第三次节奏跳动完毕,罗蕾莱的眼睛忽然一阵模糊,他下意识的闭眼再睁眼,就在这一睁一闭之间,罗蕾莱发现自己的视界中,能够轻易穿过眼前的血肉与骨架,清楚看到寄生在琳妮胸口处的异物。
那搏动的,不详的,时而鲜红时而漆黑的,形状奇异犹如某种污秽之物一般的心脏。
在能够看到它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站在最近处的罗蕾莱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五官,触觉听觉嗅觉视觉味觉都程断崖式的不断跌落回升
罗蕾莱眯起了双眼,眼神冷冷的看着这充满罪恶气息的肉块。
琳妮知道这保存在她身体内部的东西模样有多么丑恶,所以在感受到罗蕾莱直勾勾的视线的时候,她面色微红,将双手挡在胸前,用软糯细微的声音恳求道。
“罗蕾莱先生……可以……不要这样看着我吗?”
“……抱歉。”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罗蕾莱还是迅速接近了琳妮,抓住了她那想要遮挡的双手。
“琳妮小姐,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
“能让我在近距离仔细的看一看吗?”
“好……”
得到肯定回复的罗蕾莱慢慢的将阻挡的手臂拿开。
细看几眼之后罗蕾莱才终于确定了,毫无疑问,那是血脉诅咒的集中显现,已经浓郁到这种程度,必不可能是天生的。
“**的。”
罗蕾莱忍不住爆了句前世的粗口。
拉格妮斯比他所想的还要疯狂,他们这是亲手创造了一个比诅咒担负者还要可怕的东西!
琳妮不知道罗蕾莱在说什么,但她能从手腕上不断加深的力量感受到罗蕾莱的愤怒。
她想挣脱开来,不单止因为手臂上逐渐加深的疼痛,而是现在这个姿势让她太羞耻了!
但是她挣扎了几下,忽然发现如果自己不施展魔法强化的话,以她本身的柔弱力量不管怎么做都挣脱不开罗蕾莱钳制。
她信任罗蕾莱,所以她也像是认命了般,忍受着不断浮现的害臊,小声的说出它的名字。
“失律之心。他们是这么称呼它的。”
“罗蕾莱先生应该知道,有关诅咒担负者死亡后会出现天灾的传闻。”
罗蕾莱轻轻点头,他当然知道。
他甚至为此还做过不少的研究。
曾经有这么一种传闻,魔王的目的并没有单纯的想毁灭致她们死地之人的血脉那么简单。
她们在面临屠刀落下的那一刻,最想要做的,是毁灭整个世界。
因此,她们所降下的诅咒,其实是一种传承。
让她们的仇人,成为接受权能的后继者,得到世界恶意的钟爱。
同时因为杀死她们的人们,没有对应掌控这份权能的力量,因此他们会在成长途中不断地被这魔王所代表的概念填充,像是不断从周围摄取空气的气球一般。
直至最后的无声破裂,也就是在死亡的那一刻,在他们体内所积累的恶意都将化作实质散发出来,成为足以毁灭世界的天灾。
虽然只是传闻,但罗蕾莱清楚,它就是真的。
“魔兽潮,灰梦症,亡灵灾变,瘟疫天灾,启明恶魂……”
罗蕾莱低声轻念世界历史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灾厄。
其实最开始,魔王是没有对应称呼的。
人们是从之后魔王战斗时使用的手段,以及其引发的天灾,推断出她们名谓。
灾厄、灰喑、战争、瘟疫、欲望……
几乎每一个无缘无故爆发的灾难与病症都拥有与之对应的源头。
起初,人们以为是碰巧,但之后的某一次,几位曾经英雄家族的直系后代,做了罪大恶极的之事导致被处以极刑。
一个人刚死,过后不久就出现了亡灵异象,当时的国王不信谣不传谣,继续处死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
直到亡灵攻破了他的城门,踏平了他的王都,不断的缠食他所治下的人民,他才意识到了传闻的真实性。
那也是史上最严重的一次亡灵暴动,如今位于大陆西南处的大片荒芜之地,就是曾经这个国家的遗址。
即使是到现在,那片荒芜之地仍然充斥着大片的亡灵,每隔一段时间,教会都得去荒芜的边缘设下屏障,给予不治本的净化。
而自那件事情之后,所有身负诅咒的家族都心照不宣的隐藏了起来,知情的国家组织也只能削去他们的实权的同时给予他们几乎永久的特权,跟供祖宗一样把他们供在领土里。
虽然已经成为了灾难的源头,但他们毕竟都是曾经的英雄后代,既然为了将影响降低而削去部分实权,要是连特权都不给的话就完全说不过去了
目前既有实权又有特权的家族,只有拥有秩序天使赐福与欲望魔王诅咒的卡佩妮。
也正是因此,作为家主的罗蕾莱才有推翻一切阴谋的信心。
前者是他的尚方宝剑,后者是他的免死金牌。
遇到琳妮本来罗蕾莱以为自己是撞大运了,结果现在来看,是撞了个大的定时炸弹。
他必须得倾尽一切去保护琳妮的安全,诅咒已经具象化到这种程度的琳妮一旦死去,以她为中心的整个地域,乃至于整个国家以及周边地区,都会在失律的影响下崩溃。
真逆天啊。
安妮薇丝,这也是你的计算之内吗?
此刻罗蕾莱也是反应过来了,琳妮是被影族支持的霍尔斯软禁的,那么他与琳妮的相遇,说不定也是血族女皇的手笔!
一层一层破开,那宛如套娃一样的真相,让罗蕾莱的精神紧绷,明明没有大幅度的行动与战斗,他还是微微的喘着气,额头开始浮现汗水。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不,安妮薇丝大概率不知道琳妮的重要性,不然以琳妮的重要程度,她一定会选择将之掌握在自己手中,正如同她想掌握自己一样。
毕竟这样的重量级核弹一旦爆炸,整个世界都将为之倾倒,说不定还有可能提前引发外族入侵之类的世界危机。
哪怕那个女人再恶劣,都不可能不管整个世界的安危。
即使推断大概率这不是安妮薇丝的手笔,罗蕾莱仍旧对现在的情况感到头皮发麻。
本来他在渴血状态脱离,思绪冷静过后,是只打算将少女化作他最忠实的盟友的。
不做过多的约束,只在关键时刻打感情牌,只要他们不做强绑定的话,琳妮在他的计划之中就只会是协助者,而不是彻头彻尾的参与者。
这样对于琳妮而言,直到最后也都还有退路。
但现在不一样了。
罗蕾莱不可能让琳妮揣着这枚嵌在胸口的核弹在外面到处逛街。
“琳妮小姐。”罗蕾莱重新看向琳妮,略显严肃的开口。
但很快,他就发现,琳妮那含羞的白皙脸颊上,隐约还带有一丝痛苦。
“琳妮小姐?你觉得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去叫梅娜过来?她是教堂的圣者。”罗蕾莱急忙问道。
他真的生怕琳妮的身体出问题,直接为此搬出了梅娜的话身份。
“……手,罗蕾莱先生……好疼。”琳妮软惜娇羞的小声说道。
听到琳妮那略带委屈的话语,罗蕾莱尴尬的将手放开,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思考时的无意识用力,将琳妮给弄疼了。
看到琳妮娇嫩柔荑上被自己抓的一大圈的泛红,罗蕾莱也是摸了摸鼻子,略显歉意的说道。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这个秘密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
“没事的。我能理解罗蕾莱先生的惊讶。”
琳妮听闻,也只是难为情的将手臂重新挡在胸前,掩掩缩缩的脸红模样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女生。
诡异的沉默突然在房间内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