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峰,地牢。
云墨猛然惊醒,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让人青筋暴起,忍不住要放声大吼。
弓身如虾,蜷缩在杂乱的干草上,身体如同几十把刀同时划过,疼的天昏地暗,意识涣散。
良久,似是已经适应,如潮水般的疼痛终于止歇,身躯逐渐停止颤抖。
睁开眼睛,看了下周遭,云墨一时间有些恍惚。
破碎的地砖,满是铁锈的牢门,门前那一碗已经腐烂的食物,空中灰尘飞舞。
我这是怎么了?
意识汇聚,大脑恢复工作,云墨沉思片刻,胃痛起来。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流过眼前,汇入脑海:
云墨,仙宗天池天玑峰外门弟子,月钱一枚下品灵石。
不知父母何人,幼时蒙天玑峰长老收留,担任杂役,在长老死后发愤图强,于今年大比成功拜入天玑峰,晋升弟子。
“还以为能轻松一些,结果这是什么地狱。”云墨自嘲苦笑。
他并非此界原住民,而是穿越而来,前世不过是普通学生。
“我也没招谁惹谁,怎么就落到这种境地?”云墨看着身上的伤口,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冒着脓水了。
他自穿越开始,历经十八年的苦逼生活,终于拜入四大仙宗之一的天池,只是外门弟子,地位也足够高了,以后就是各种装逼打脸,再做一些买卖,成为富商,三妻四妾,多么快活。
可谁想到,幻想的美好生活没有到来,反而是噩梦的开始。
两天前,云墨去紫云阁交付任务,领取酬劳,路上不慎撞到了天玑峰清风长老的独女清怜月,致使清怜月的随身玉佩损坏。
那玉佩可是法宝啊,一般的制式玉佩,炼器阁都要五枚中品灵石,清怜月身上那枚高级玉佩,要价更是达到了十枚上品灵石。
一比一百的换算,十枚上品灵石就是一千枚中品灵石,也就是十万枚下品灵石。
整整十万枚啊!
云墨一介外门弟子,去哪里弄那么多灵石,自然被带走打入地牢。
三天!
再有三天时间,他就要被发配到禁忌之地,去捞鱼了。
“我真是...做噩梦也不会梦到这样的啊!”云墨想骂人了。
什么玉佩啊这么容易坏,他身上的制式玉佩硬到可以和诺基亚拼一拼了,凭什么比他的还要高级的玉佩一摔就坏啊。
而且那禁忌之地是什么地方啊?十死无生的地方!
不说遍地的诡异植物,强大魔怪,就算是那鱼塘里的鱼都能一口吃掉他,一旦被发配过去,以他的修为,进去就死,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想到这里,云墨汗毛直竖,身子颤抖。
“不行,我还没活够呢,不能就这么嗝屁,没人能救我,我得自救,自救...”云墨神经质的不断念叨着。
云墨猛地跳起来,在牢房中踱步,如同蚂蚁的死亡螺旋。
系统?
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早已确认没有系统,要出来早就出来了。
用前世的知识换?
不成,他能准确说出来的顶多是一些概念,在这个仙侠世界一点用都没有。
宗族?
他哪有亲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收留他的凛月长老,可她早就死了。
没办法!等死吧!
云墨瘫坐下来,双眼无神,冷汗从额上流下。
前世偶遇人贩子,解救了儿童,被捅了一刀,当场就挂了。
唉,命怎么这么苦,好不容易熬到出头,又要完蛋了,这一次不会再有穿越机会了吧。
这时,远处突然嘈杂起来,一个清丽少女在白衣弟子的随同下走来,停在云墨牢门前。
少女清秀端庄,身着白色长裙,细腰盈盈一握。
抬头看去,云墨已将她认出:
正是清怜月。
“云..墨,名字很好听嘛。”
把玩着耳边的秀发,清怜月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打碎了本姑娘的碧玉佩,你想怎么赔啊?”
云墨心中一颤,伤口重新疼痛起来。
这两日来,清怜月每日都会来戏弄他,用着同样的句式问问题,无论云墨是告饶还是提出补偿方式,都一概不理,将他毒打一顿,皮绽肉开方才离去。
没有得到回应,清怜月笑容收敛,冷着脸:
“给我打。”
鞭落如雨,云墨咬着嘴唇,忍受着疼痛。
地牢存在着特制的法阵,犯人叫声越大,疼痛越强,其中厉害云墨第一天便已见识过,可谓是生不如死啊。
时间拉长,度秒如年。
我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吧,下一世我想回家,回到那个太平盛世。
但还是心有不甘啊。
意识开始混沌,即将消散之际,鞭罚停下了。
噙着一抹邪异的笑容,清怜月缓缓说道:
“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云墨眼睛陡然亮起,忍住疼痛抬头看向她。
似是目的已经达到,清怜月绽放出一个笑容:
“当我的仆人。”
眼神再度灰暗,慌忙中抓住的救命稻草竟是另一个陷阱,云墨怀疑人生了。
清怜月,天池十仙子之一,待人恭敬有礼,家世显赫,在仙宗与人间皇朝都有莫大能量,爱慕者极多,许多人放话只要能侍立在她身边,当狗都可以。
可自幼在天玑峰做杂役的云墨,知晓许多传闻:
名义上是清怜月的仆人,实际上就是她的玩具,所有仆人无一例外,均被榨干价值后抛弃,死的凄惨无比。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清怜月没了耐心,冷着脸转头边走,丢下一句:
“你会来求着见我的,那时候就不是仆人这么高的地位了。”
云墨沉默,伤口又新添数十道,疼痛瘙痒难忍。
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去禁忌之地,要么当仆人。
前路是必死无疑,后路是生不如死。
绝境!
已经做好决定了,去禁忌之地,死的痛快,总比丢弃尊严被折磨至死来的好。
闲来无事,云墨开始回顾前世今生近四十年的历程:
嗯,都非常普通,我大概是穿越者之耻吧,混了十八年还是个外门弟子,穷的叮当响。
叮当响?
细数自己的那点财产,云墨想起了一个东西,抿抿嘴。
云墨视为母亲的凛月长老,向来是两袖清风,自然也没有遗产留下。
而他仅有的那点家当中,最为珍贵的便是那个铃铛。
可那个铃铛在他的居所中,现在被关在这里,又如何能够出去?
仅有的希望再度破灭,云墨的脸色更加灰暗。
...
天玑峰,怜月洞府。
“该死!该死!该死!”
清怜月怒气冲冲的一脚踢开迎上来的仆人,招手取来一杯清酒,将仆人砸的头破血流,似是还不解气,猛踹仆人的下体。
先折磨两天,在对方希望破灭的时候给予一个机会,这样的方法屡试不爽,可那个云墨凭什么拒绝,一介外门弟子而已,要不是模样俊俏,这种货色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好啊,既然想死,那就成全你!
仆人奄奄一息,血肉模糊,清怜月咂咂嘴,嫌弃的挥挥手:
“把他丢去喂大福。”
其他的仆人快速行动起来,短短几秒,房间便光洁如新,便是空气也充满了花香。
咬着手指甲,清怜月面色阴翳:
“我倒要好好看看,你怎么死!”
...
云墨幽幽醒来,环视周遭。
看来这不是场梦啊,也不知道现在过去几个时辰了。
有人说过,死刑中最为可怕的,不是被判死刑和死去的那一瞬,而是将死之前的绝望。
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莫大的恐惧与疼痛侵蚀着神经,云墨抱膝,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这时,一名端庄的女子在看守的带领下走过来,在云墨的牢门前停下。
看守弟子将灵石收入怀中,冷淡的道:
“一炷香时间。”
女子连忙道谢,目送看守走远,这才看向云墨。
她身着弟子白袍,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在身后,耳上单侧戴着着廉价的玉质坠饰,风姿绰约,端庄贤淑。
云墨不自觉的喃喃道:
“云落师姐。”
白云落,天玑峰外门弟子,人缘很好,原为凛月长老门下唯一弟子。
把带来的饭盒一一打开,轻轻地放在地上,白云落低垂着眼睑:
“小墨,是姐姐不中用,没办法救你,这是姐姐亲手做的,至少,至少把这些吃完再走吧。”
话至后段,已是泪如雨下。
“没关系的,事已至此,我早已看开,所以,没关系的。”
端起饭盒,饥饿催促着赶快进食,但云墨仔细地品尝着饭菜。
他要把这一瞬的感动,永远留在心里。
饭菜不算好吃,有些地方还没有煮熟,看得出来是临时赶制出来的,却抚平了云墨的疼痛与恐惧。
片刻后,白云落收拾着饭盒,略带颤抖的声音响起: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我那个铃铛,能帮我带过来吗?”
眼看看守已经向这边来了,云墨快速说道,具体的地点来不及说了,但他相信,白云落一定能找到那个铃铛。
看守向白云落说道:“时间到了,该走了。”
白云落没有多说,急忙离开了。
在凛月长老死后,白云落没了亲传弟子的身份,只能去照顾炼丹阁的药草,而那时的云墨还是杂役。
每日任务繁重,即便如此,她依旧会拖着劳累的身子去照顾云墨,两人相互扶助,算是勉强的将日子过了下去。
约莫半刻钟,白云落匆匆返回,将铃铛隐秘的递给了云墨,悄悄说道:
“保重。”
旋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