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过了扬州城,见一座足有四五个谓剑宗大小的门派立在江边,碧瓦朱檐、雕梁画栋,似是将神仙住所搬到了人间。
渭水武门不同山峦迭起的谓剑宗,就是将一幅古色古香的水墨画铺满扬州边,才有这小城般的恢弘景象。
就连玉濡沫都有些看呆了,叶轻寒反倒是不在意脚下的一方土地主,看向渭水武门一处赤瓦青壁的四合院。
那手持折扇,一身黑白两色道袍的男人笑与她,早已等候多时,折扇合起,拱手道:
“渭水武门之主姜知意,见过叶仙子。”
叶轻寒回礼。
身旁的玉濡沫看向那个同自己一样体质的男人,心中感到莫名不舒服。
师徒二人落下后,被姜知意热情招待,这位当世一品强者丝毫不吝啬和蔼,笑容满面对着两位远道而来的佳人。
那副翩翩公子的豪情模样,倒是完全看不出是为三十五岁的壮年。
三人走在渭水武门的主道之上,由姜知意领着,尽显地主之谊的同时虚心道歉。
“是在家管教无方,让那些看守扬州城的弟子坏了规矩,惹恼仙子与这位玉姑娘,希望二位海涵,莫要怪那群小辈,都是在下平日里惯坏了他们,竟在仙子面前如此放肆。”
姜知意抱拳告罪,举止谈吐间皆是儒雅风范。
若不知道他的身份,外人或许真会把他当作书香门第的公子。
叶轻寒也以不似平日冷淡,笑容和以姜知意,如今人在屋檐下,为了濡沫,把头放低些也没什么。
“让门主见笑了,是我这位徒儿的不是,濡沫,快来与姜叔叔道歉。”
被叶轻寒唤到,玉濡沫强撑着好脸色应付向姜知意。
对方也不恼,挥了挥手中折扇。
“莫要叫我姜叔叔,显老了,玉姑娘喊我姓名便好。”
叶轻寒掩笑,向玉濡沫使个眼色,示意她退到身后。
“门主莫要打趣,若濡沫喊您的名,那才是乱了辈分。”
“不打紧,你们两位客人叫我门主,我倒是有些不习惯呢。”
叶轻寒一笑置之,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三人行过主道,上了渭水武门的观月台。
登上台顶,见到那扬州城沿城而过的渭水河。
此河分流多支,直通河湖泾渭,自东而下,分于南京,最终汇聚金陵与临江。
而它上游的此处被渭水武门引入小支流,在其周围建立这座观月台与近水楼台,饲养蛟龙与异兽。
所以观月台之外,是大江南去,观月台之内,却悠然宛如宫内庭院,不输玄青宫潮雪湖的气派。
叶轻寒与姜知意并肩而行,身后跟着玉濡沫,三人抵达近水楼台,乘小舟而游。
姜知意指着湖畔远处几阶石台,缓缓说道;
“两位可听闻过,愿者上钩的故事?”
叶轻寒颔首:“听闻老门主早年于武周派不得志,请王奇天师占卜过一卦,天师让老门主在渭水河边以无饵鱼竿垂钓,坚持数年后,老门主在河边等到一位入京的学士,那人便是后来的孙子义首辅。”
“正是。”
姜知意含笑,“那里便是当年家父垂钓之地,家父在首辅大人的协助下开立渭水武门,吞并武周派后便一直保留这个地方,还想请王奇天师到门内一聚,只是……”
他说着,面露苦色。
“只是王奇天师那时已被喜怒无常的老剑仙所杀,家父就是二品第一人,也没敢起为恩人报仇的念头,本以为可以安然无恙,可谁也没想到,他后来也遇了害。”
叶轻寒同样附和的眉间含着淡淡忧伤。
“门主节哀才是。”
“没事,那都是老一辈的恩怨。”姜知意挥了挥折扇,目光瞥向惺惺作态的叶轻寒,“只是在下近日听闻那位老剑仙出现在临江,还与叶仙子有所联系,更是将京城都闹乱了,仙子,可真有此事?”
叶轻寒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尽量收敛着快要溢出嘴角的笑意。
“门主说笑了,他们不知道,您这位一品高手还能不清楚?若我真有老剑仙相助,怎会求到您的身上呢。”
她看着身后默不作声的玉濡沫,“门主心中也明白我们师徒来此的用意。”
她也将话挑明,看着身边仍旧是和颜悦色的渭水武门之主。
对方闻言,打开折扇,其中是一块黑白阴阳图,与他的服饰丝毫不差。
这位门主扇尖向水面指了指。
随着他这一动作落下,自湖中钻出一位麻布壮汉,溅起数十丈水剑。
那人叶轻寒也认识,正是杨东升。
之前在临江,杨东升吃了老剑仙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柄伞,虽然逃走,却乱了气血,这些时日一直在近水楼台中调息,直到如今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门主真是有雅兴,还来看望东升。”杨东升朗笑。
随即看向叶轻寒,“叶仙子,真是别来无恙。”
好一个别来无恙。
早在抵达这儿的时候,叶轻寒袖中的无锋剑已是蓄势待发,见到杨东升,更是晃得作响。
“杨兄也是别来无恙。”叶轻寒话语间,却是看向姜知意。
“门主,您请我们二人到此,不会是要谈论临江一事吧?”
“当然不是,仙子要请教在下治疗寒体的办法,在下想着,东升躲在水中多少不尊重二位,便也叫他出来一起听听。”
姜知意笑意更浓,说话间,嘴角溢出丝丝寒气。
一直没有动作的玉濡沫瞧见这一幕,眼中难掩同情,但更多的是震惊。
因为这个姜知意,连自己都没有治好。
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被病痛折磨了十几年的玉濡沫,对此再熟悉不过。
姜知意注意到玉濡沫的疑惑,也没有理会,笑吟吟与叶轻寒说道:
“仙子,不论是家父还是王奇天师,都抵不上老剑仙的一剑对吧?是人便会死对吧?”
叶轻寒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只是杨东升的出现,已经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姜知意继续自言自语:
“就算是京城那位万人之上的帝王,也不想死啊,他如今年迈,享受过我们这些人难以想象的奢侈,却依旧不知足,更何况我这种只有短短二十年寿命的可怜人呢?”
他指着玉濡沫,“我们都是这种可怜人。”
“叶仙子,愿者上钩,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姜知意将折扇抬起。
霎那间,数百名手持鱼竿的绿衣弟子齐齐自四周跃出。
叶轻寒也是毫不犹豫,无锋剑飞射,在空中盘绕。
姜知意依旧是和蔼如春风,走出小舟踏在水面之上,如履平地。
“仙子既然来求在下,那在下定当如实相告。”
他的目光终于是落到了已准备剑拔弩张的玉濡沫身上。
“治疗寒疾的办法,便是这位玉姑娘嫁与在下……”
“才能助我继续延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