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大幕渐起(五)

作者:看我滑稽脸 更新时间:2024/6/2 21:13:39 字数:3568

林熙然自出生起,就是在各种样的颠沛流离中度过的。在她幼时襁褓中的记忆里,几乎从未在某处长居过,这样的情况直到父亲林海与白怡丰交好后才有所缓和。由于曾经的四处流窜,即使到安定下来以后,林海依然以极高的要求为标准对待林熙然,可以说,林海对她的家庭教育已经严格到了苛刻的程度。

六一儿童节,因为参加学校里跨班排练的文艺汇演节目,她偶然认识了白怡丰的儿子白陆。白陆所展现出的远超同龄人的气质与风范,使得不少正值童稚岁月的同龄女孩纷纷示以好感。一群孩子之间,自然谈不上什么爱与不爱的爱情,或许会有,但更多的只是年少懵懂的孩童对成熟的“大人”投以的盲目崇拜,而她林熙然也像其他女孩一样,被白陆深深的吸引住了。

此时的林熙然并不知道父辈之间的渊源,甚至不知道白陆是谁,白怡丰又是哪个。

文静的可爱女孩和年少老成的清秀男孩,可以说是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一句“金童玉女”的组合。因此,在众人举荐之下,林熙然和白陆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两班合作节目的主角。而两人也是因为搭档的缘故,经常会在一起讨论节目的相关事宜。

久而久之,林熙然开始期待着往后每一次的讨论,一颗不该存在的嫩芽播在了她的心间,并开始茁壮地发芽、成长。

但这一切,终究只能成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若是让向来严厉的父亲知道她和同校的男生有密切来往,恐怕是要被揍个半死的。

有一天,林熙然终于完成了繁重的课业,得以利用空闲时间来到白陆家,打算与那个幽默风趣、成熟稳重的男孩共同同度过一段欢乐的时光。当她推开白家的大门后,却见到了父亲林海和白父白怡丰面面相觑地隔着桌角坐在一起。

林熙然害怕极了,她害怕父亲会劈头盖脸地教训她一顿,可是林海没有。

他只是笑着走过来,摸了摸林熙然的脑袋,眼神中透出满是惊喜的笑意,似乎是觉得收获了一份意外之喜。在得知林熙然前来的真正目的后,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压制不住地灿烂盛放了。

自此以后,林熙然的压力有了极大的缓解,做完学校留下的作业以后,由他所布置的课业被纷纷取消,被替换为了一项不明所以的任务——与白陆搞好关系。

这属实超乎了林熙然预料之中。不过,她也在为这莫名其妙的任务感到欣喜,甚至对她来说,这并不能算做是任务,而是一种奖赏。借此良机,她和白陆之间走的越来越近,那颗嫩芽已然长成了一棵纤细的小树苗,不过尚且娇嫩,经不住风吹雨打的摧残。

两人就这样度过了几年时光,赫然迈进了中学的校门。

而那颗树苗已然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从树叶间掉落的树种同时也埋进了白陆的心间,在其中蕴藏并悄无声息地生长着。两人这时的外在关系,已经不能算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了,他们经常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看起来就像情窦初开的小情侣一样,散发着稚嫩朝气的磅礴生机。

偶遇旁人打趣两人间的关系,林熙然往往羞红了脸躲在白陆身后,而白陆则是娴熟的与其客套交谈着。这样的次数多了,街上的人都知道了这对金童玉女的存在。

林海对此并不反对,但也没有了之前支持的意愿,左右徘徊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景不长,正当一切都走向欣欣向荣的表象时,林海却忽然失踪了。

林海的消失就像是敲响了来自地狱的丧钟,紧跟而来的一切让她的生活呈现断崖式的下降,甚至一度连生存都成了问题。最终她迫不得已,只得无奈地回到了老家。走投无路之际,竟有人自称是她的远房表叔,主动提出要收留她。

于是,林熙然就这样寄在表叔的篱下,勤勤恳恳地度过了整个中学生涯。

在此期间,林熙然生活的胆战心惊,生怕哪一个举措惹得表叔不开心,因此失去了赖以残喘的最后一丝余地。她断掉了和白陆之间的联系,因为相隔甚远,而却她没有可以联系的工具,等到日后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后,满心欢喜地点开拨号页面,望着那半张数字九格宫,却无从下手,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她没有白陆的联系方式。

且不说表叔的态度如何,让人暖心的是,表婶对这个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表侄女,还是能投以她所能最大限度的关怀,让其能依恋着仅在的一缕温存。但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起漠不关心的表叔,那一缕温存当中,总感觉掺杂着某种更令人胆寒的情绪。

日子就这样有惊无险的流逝过去,直到有一天,林熙然在放学途中,偶然遇见了多年未见的父亲林海。父女俩再次相见,却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感觉十分的尴尬。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林海对林熙然嘱咐了两句,便又匆匆离开了。

这一天林熙然回到家,看到表婶久违的煮起了火锅,甚至还搬出了好久没用过的铜锅。

见林熙然回家,表婶立马上前嘘寒问暖着。

“熙然,你说,婶婶平时对你怎么样?”

“婶婶你对我很好,叔叔也是,我很感谢你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林熙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寒暄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

“好侄女,那你告诉婶婶,那枚戒指你藏在哪里了?”

表婶一改平日里温柔的常态,亦如沉默的魔鬼露出了尖锐的獠牙,那双温润的眼眸中似乎冒着猩红色的火苗,看向林熙然的眼神中透出无尽的渴望。

林熙然被这眼神吓坏了,大脑瞬间空白,愣在原地不敢作声。

而表叔听到表婶的提问后,同样的眼神一凛,不过不是看向林熙然,而是看向他的妻子,林熙然的表婶。眼中充满了警觉,双拳紧紧握起,蓄势待发,就像是提防着一头时刻会爆发的野兽一样。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别装作你不感兴趣的样子。”表婶猛地将手中细长的火锅筷扔在桌面上,筷子尖掉入锅中溅起一连火辣的红油热汤,油渍落在三人的袖口上、衣服上、亦或者脸上。

表叔一言未发,只是擦拭着衣领上的红油,见无论如何都擦拭不掉,又带着讥讽的情绪轻哼一口气,仍是不说一句话。

“你要是真没想法,当初就不会把她接过来住,现在倒是装起来了……恶心!”表婶仍旧火力不减,转眼看着林熙然,就像在看待已经落入口中的猎物一样,“熙然啊,只要你把戒指交出来,婶婶保证会像以前一样疼爱你的。”

表婶笑着,笑得特别狰狞。在外人看来,那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假笑,而在林熙然看来,那张笑脸尤为骇人。

“婶婶……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戒指,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林熙然害怕极了,她万万没想到平时温柔的表婶隐藏着这样一副面孔。

“你少给老娘装蒜!你不知道?你会不知道?”表婶的面容已经狰狞到了极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宇文家刚接手了江州学院,你爸立马就失踪不见了。但凡对你们五家有点了解的,谁不知道你爸和宇文家那个关系最好,他肯定知道戒指的下落,他刚刚来找你,又说了什么?!”

林熙然被吓坏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做无助的辩解。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还装蒜!”

表婶怒喊一声,将火锅掀翻,热辣滚烫的热油倾泻而下,尽数翻涌在表叔的身上。而林熙然也不好受,她的额头和右耳下方被溅起的热油烫伤一片,留下了两道狰狞的伤疤。因此,她总是留着遮脸的齐肩短发与厚重的刘海,隐藏在文静外表下的,是一颗被热油滚烫过的心。

沉默了许久的表叔终于受不了了,他忽然奋起,拽着表婶的头发迫使她的脸往铜锅靠去。“滋啦”的一声,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了火锅味的烤肉香气,随之而来的还有凄惨的叫喊声。顺势往地上躺倒,捂着脸来回翻滚着。

林熙然看着已然陷入疯魔的表叔一家,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看着眼神冷冽的表叔,心里突然一寒。

“我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收留了你这么个小畜生。”表叔丝毫不顾浑身的烫伤伤痛,一步一步地朝林熙然走去。那脚步在林熙然看来,就像是神灵踏出的天罡步,任她怎么逃窜,始终逃不出表叔的手掌之中。

“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两口本来可以过的其乐融融的。”

“要不是你,我老婆也不会这么疯魔。”

“要不是你和那该死的清风戒……我们本来是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的。”

“要不是你……”

林熙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悬在十字架上的罪人,被宣告着自己犯下的种种罪行。霎那间,一种迷茫与恐惧交错,愤恨和愧疚并存的情绪油然而生,而那种种情绪似乎化作成一道黑色的光芒,笼罩在林熙然全身上下。

大脑仍旧是一片的空白,身体却率先动了起来。

只见林熙然火速向前奔去,不顾双手的疼痛,猛然抓起餐桌上滚烫的铜锅。两只手瞬间被烫的通红,可她仍然不肯撒手,直到表叔已然逼近她的身前,这才将铜锅用力地投掷出去,正中表叔的面门,表叔应声倒地。

而铜锅高筒中的木炭散落出来,随着表叔的落地,木炭敲打在地上化作漫天的星光四处飞舞着,犹如一条条妖娆的火龙到处流窜,所过之处均留下一道橘红色的尾迹,将室内的一切统统化为烈火下的尘埃。

黑烟于空中翻滚着,从半开的窗户疯狂涌出,而烟尘浓郁的程度却仍旧不减分毫。

室内,林熙然面容呆滞的跪坐在地上,如果仔细盯着她的脸庞,则会注意到她的嘴角上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她看着眼前熊熊燃起的一切,看着地上躺倒着失去知觉的表叔表婶,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是了,他们是自作自受的,谁让他们这么对我的?

那什么什么清风戒,还有那什么玩意的宇文家,是他们让表叔你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可怪不得我!

“对……宇文家……宇文家!“

林熙然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随后脑海中出现了少年白陆的影子,忽然一怔,便在黑烟熏烧下昏死过去了。

在她意识弥留之际,恍惚间看到了消防员冲进来救人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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