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睡去,轻轻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郎风一如既往地走进教室,缓缓走到角落里挨着后门,略显冷清的桌子,抽出椅子,放下书包,坐下,一气呵成。
他的高中生活已经来到了第三年。他拿出各种文具,用手支着脸,身边不断经过的其他同学,并没有一个人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也可以听到其他同学之间的谈话,诸如游戏关卡,电影小说的剧情之类的。但是并没有人与他交谈,即便男孩女孩的欢笑声不绝于耳,总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早就习惯了。
郎风摇摇头,低头再次摆弄起那些文具,还有马上要用到的书本之类的。
“今天也这样过去吧。”
他并不是什么招人讨厌的人,相反他从来不参与各种八卦,不和任何人起冲突,甚至到了不和其他人交流的地步了。总之,从小到大,他都很难和人交心,就别提什么朋友之类的的了。而时至今日,似乎连这种念头都渐渐消散了。
“强者总是孤独的。”
他总是这样,用有些中二的话语安慰自己,也常常想起几年前,那位唯一和他交好,但是半途却转学的人对他讲的一句话——
“你啊,总是太清醒,太理智了。”
他思考,大概这就是自己的问题吧。大家都需要一种能力,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能什么话都说的太直接。对郎风而言,这似乎有些困难。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多年影视剧以及游戏之类的体验,让他也知道察言观色是个很重要的技能,或者说,他很清楚什么话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清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于他而言,总归不算是什么难题。
但是有些时候,或者说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是不愿意妥协的。既不愿意向自己妥协,也不愿意向别人妥协。不是为了面子,更像是为了其他的一种什么东西,这种东西藏在心里,藏在各自的“性”之中。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高昂的头从来不愿意低下,更别说为了维持关系去违背本心了。
放学的铃声响起,他机械的背起书包,想着“今天就要结束了”迈开步子,走出校门。说实话,他不明白,保持清醒有什么不好?保持理智又有什么不对?他倒是觉得,若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哪还有那么多纷争,那么多矛盾,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呢。对,在他的思想里,不这样的的人,才是有问题的。
“或许我如此这般,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天选之子呢。”他小声的嘀咕着,嘴角不自主的上扬起来,有点嘲笑自己的幼稚的意味。
说起来,今天一整天都阴沉的很,像是要下雨,但是空气中却只有沾湿的尘埃。郎风走在路上,能切实感受到潮湿的空气,好像要黏附在肌肤上,很不舒服。他抖抖肩,撩了一下头发——明明非常青春的年纪,却生出不少灰白的发丝,显得斑驳又杂乱。他不喜欢染发,头发长了,那白发就会很明显,于是他一直以来,都留简单的短发。单肩包总是背不习惯,明天打概还要用之前的旧包。
这样的生活实在无趣,他想,反正高中已经没戏了。至于大学,估计也大差不差,毕竟,他没有想着改他的性子,除非......
除非——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十几年了,他可不记得这个小小的十字路口有这样的一座建筑——至少今天早上是绝对没有的。
郎风一脸惊愕,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而又空洞的门,它就静静的立在十字路口中央,像是要取代交警的指挥台。它就像埃及的古老遗迹一样,粗大的门柱,完全不符合当前时代的门上装饰,令他不由驻足。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它,它似乎也在凝视着他。而令他震惊的,不只是单单这一扇门,还有,似乎完全看不见门的其他所有行人。
“小......”
郎风看到有辆小车径直向门撞去,他刚想大声呼叫,试图阻止,但是就看到那车从门柱中穿了过去,就像走过大街上的那些投影广告一样。
“心......”
他一向是个理智的人,现在却有些混乱了。有些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了。甚至,这种画面,对他来说,做梦都很难出现。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血脉喷张,目眦尽裂。双脚不自主的迈起步来,鬼使神差的走到那门柱旁边。他也算是比较高个子的孩子了,但是在这柱子旁边,他就像倚在巨人脚边,本就瘦削的身形现在更瘦小了。
他尝试着伸出手来,颤抖着,抚摸了一下冰冷的石柱,那感觉,那么真实,并不能像刚刚的汽车穿过去。心中的疑惑和慌乱,让他全然顾不得其他路人怪异的目光了。
他把视线抬高,望向门头,那里有一个十分奇怪的图案——一个大的圆形为主体,左上方有两条长长的弧线,右上方是一个小很多圆。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图案代表了什么,只是,莫名其妙的很吸引他。
随即,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低下头,深呼吸。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周围安静的有点太不寻常了,环顾四周,行人,车辆,全都不见了,就好像除他之外,整个世界都被你清空了。没有太久的迟疑,他又看向大门,这时,门的里面,不再是空洞,而是一种奇异,又深邃无比的画面。他向前一步,伸出手,看着自己的半个手掌浸入了虚空,心中莫名泛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自己开始激动起来了。
“好啊,”他点点头“看来今天可不全是无聊了”
这样想着,他卯足勇气,狠狠的向前踏出一步。
“诶?”
门的另一侧,是万丈深渊。
郎风,仅仅有零点一秒的迟疑,便直直的坠落下去。
惨叫,响彻云霄。
这这一侧,只剩下他的新单肩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