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纠缠了几个时辰后,裴语涵终于忍无可忍,不得已道:“再啰嗦我可就走了。”
“不行!”
此处一出,柳璃触电般吓了个激灵,他可不敢真的惹怒眼前这堪比救命稻草的白衣仙子,赶忙又换了副乖巧的口吻,道:“这里以后就是姐姐你以后住的地方了,你不能走!要走也是我……我走!”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夜晚。
正在打坐冥想的裴语涵刚要感慨这难得的清静,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推门一看。
柳璃不知从哪翻箱倒柜的找出一节鞭子,低垂着小脑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裴语涵不解:“你拿这个干什么?”
柳璃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鼓足勇气的噙着泪道:“这是以前我娘亲用来惩戒那些不听话的宫女的,姐姐我错了,你用这个来怎么惩罚我都好,只要你别丢下我走就行……”
鞭罚……
裴语涵无奈地看着他,彻底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柳璃见她不搭理自己,还以为她真的生气了,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掉。
“我,我也没办法呀……这是朝廷的规矩,谁都不能更改的,姐姐你要是觉得不开心,打我骂我都没关系的……”
说着,他不知又从哪找来了一副枷锁,双手捧着,可怜道。
“要是姐姐你觉得丢人的话,可以用这个把我束缚起来,给你出出气的。”
裴语涵扶着额头,有点头疼,她其实只是希望他能够安静一点,但柳璃显然无法意识到这点,他看裴语涵黛眉紧蹙,面色不善的样子,立马开始了各种脑补,接着开始拆卸起了寝宫灵台前的蜡架。
裴语涵见状终于按耐不住,制止了他,气笑道:“你这又是什么?”
柳璃一愣,误以为姐姐是在问这些东西的来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些都是以前娘亲和皇帝用剩下的呀,后来皇帝不来,她就用在哪些不听话的小宫女身上了,这里可多这些了,我想着先拿出来,方便姐姐你用……”
裴语涵细眉一挑,问:“你知道这些东西是何用处么?”
“我当然知道啦,就是用来惩罚那些不听话的手下的嘛,像师父惩戒逆徒啦,君王惩戒逆臣,母亲惩戒不孝子那样,是用来磨灭人的傲骨和锐气的嘛,这些我都懂的……”柳璃带着哭腔委屈的道。
你这不是根本就不懂么!
裴语涵暗自思量着,叹了口气,心知这其中有什么微妙的误会,却又不知该从何讲起。
“把东西都收拾好吧,以后不要再拿出来了。”
“唉?”
“邪祟未斩,总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既然你熟悉此处,那就索性带我出去逛逛看吧。”裴语涵丝毫不留给他纠缠上一个话题的机会。
随着在九洲待的时间越久,她对这个世界已然愈发了解。
在这片天地的法则压制下,哪怕是身为剑仙的她,也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量,但纵使如此,也足够她独步九洲。
现在最大的谜团就是柳璃与邪祟。
前者她始终没找到对方能够通晓自己语言的真正缘由,起初她以为是所修功法带来的影响,但一番检查下却又发现并非如此,只得暂且将这个问题作罢。
至于后者。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神识对九洲的影响已然逐步增强,她隐隐可以感觉到,那只穿过星门逃到此处的邪祟,很快就要沦落到无处可藏的地步。
她对实力有损一事毫不在意。
按照推论,九洲的法则既然会压制自己,想必也会压制对方,只是越是这样,就越要将那邪祟尽早铲除。毕竟若是猜测的不错,那邪祟与自己一样,在九洲中同样也是强大到普通人根本无法匹敌的存在。
这般放任下去,后果很可能不堪设想。
“哎,现在?”柳璃一惊。
“不是你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的么?”裴语涵笑了笑:“你若是不肯,我也可以独自前去,你只需要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柳璃当然不是不肯,万一裴语涵就这样走了不回来,那自己岂不是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现在出去会被人发现的呀。”柳璃垂头丧气道。
尤其是现在这种时期,怀疑心极重的国师肯定派人把自己盯得死死的,倘若现在到处乱跑,岂不是找死?
裴语涵知道他是担忧二人就这样出去会引起怀疑,从而暴露了身份的秘密,于是坦言道:“那就别让他们看见好了。”
“这怎么可能呀!宫里会轻功的高手可多了!而且明里暗里的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躲在何处,想要不被发现根本就……”
柳璃刚想讲述皇宫里的守卫是如何森严,多少自诩轻功无敌的江湖高手最终折戟于此云云,就算姐姐你剑法再是高超,也绝不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离开此处,毕竟潜行的真正奥义……总不能是真的把人都宰了吧?!
这怎么可以!
可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很快,他就发现真正匮乏的其实是自己的想象力才对。
“御剑。”
清脆悦耳的法诀从裴语涵唇中吐出。
原先只有巴掌大的剑随即发出耀眼的光芒,盘旋着升起直至半空中才停下,再眨眼时,竟然已经变作一丈长的大小。
那剑显然是受到了法力的操控,上下腾挪自如的来到了面前。
裴语涵轻盈的踩在剑身之上,平衡性极好的丝毫没有栽倒的迹象,随着她手中所掐的法诀变化,整个人就跟着也飘了起来。
柳璃看得是目瞪口呆。
需知再好的轻功飞檐走壁,本质也是需要借力的,可是这……
这哪是轻功呀!
分明就是直接在飞了!
“如何?”裴语涵回过眸来看着柳璃,仙颜上挂着淡雅的笑。
“等我等我!”
既然能飞,那柳璃自然也没那般多顾虑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只是定力显然没裴语涵那般好,好几次都险些差点摔倒。
裴语涵看在眼里,没有办法,只得让他从背后抓紧自己的裙摆。
在月色的掩护下,两人相依的身影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很快。
一座恢宏古城近在眼前。
巨大的城池雄踞在苍穹之下,若如巨兽,高耸的城墙拔地而起,笔直蔓延而去,塔楼上燃烧的火炬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界限,不眠不休的守卫着这座人口不计其数的古城,城门后的市坊、宫楼、大殿、如同砖瓦般堆砌出了繁华与鼎盛。
剑光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直接绕过守城的士兵,落到了城中无人在意的小巷中。
裴语涵收剑入鞘,目光缓缓落到了那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宽阔长街上,忍不住问道:“你带我这是何意?”
再怎么看,邪祟也不像会躲藏在这种地方。
“这,这里是大夏朝的都城,长安呀。”
柳璃说话的声音颤个不停,倒不是怕的,而是被冻成了这个样子。
他从未想过天上居然会那么冷,一路御剑而来寒风蚀骨,风拍打在身上,好似刀刮针刺一样,差点将他冻了个半死。
直至裴语涵替他渡了些真气,柳璃才好不容易缓过劲来。
他抬手指了指前面的大街,喘了口气,道:“前面就是朱雀街了,里面有个算命很准的先生,神神鬼鬼什么,去问他准没错!”
“你要来这里,就是为了找算命先生?”
裴语涵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并非是她不信这些方士之术,只是在这个连修真都做不到了世界里,一个江湖术士的话又能有多准呢?
“哎呀,你就信我一次啦,哪里算命先生真的很准的!以前我就偷偷找他算过,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却掐指一算就能算得出我有大灾,并且最终能有惊无险的趟过这关,很厉害的!”柳璃语气重满是赞佩。
裴语涵忽然有些后悔没把那些惩戒人的小道具带上。
仙子眯着美眸,冷冷的注视着对方。
柳璃敏锐的察觉到一股寒意升起,看着那婀娜的曲线在风中横添了抹凌厉的意味,赶忙补充说明:“是这样的!我想着那坏邪祟和仙子姐姐你一样刚来九洲,人生地不熟,想要躲藏的话肯定是会藏在人多的地方,就像把叶子藏在森林里,大隐隐于市嘛……”
听完这番解释,裴语涵的气息这才平复了一些。
这段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反正她现在也根本听不懂其他人的话语,更看不懂那些文字,犹如大字不识的文盲,在找不到更好去处的前提下,去看看也无妨。
为了掩盖身份,二人还不忘半蒙轻纱,以遮面容。
两人一同穿梭于胡同中。
恰逢此时夜色渐深月色东升,一个额头贴符的长袍道士恰好收摊,支着杆写着‘鬼谷遗风’的旗子路过。
柳璃停下了脚步。
“我要算命。”柳璃开门见山。
“这……”
好不容易来了生意,算命先生本想吹嘘自己一番抬高价钱,可他瞥了一眼身前的女子与少女,见她们虽然轻纱蒙面,但衣着贵气出尘,尤其是那白衣女子更是气质不凡,绝非凡尘,这来找自己算命……难不成是找自己寻开心的?
“你觉得他算得准么?”裴语涵冷不丁的问。
柳璃充当翻译。
“姑娘是觉得小道算得不准?”算命先生问。
“你觉得呢?”
“当然准,小道平生相命无数,无一不准!”算命先生振振有词。
“那你为何这般清贫,算得了别人姻缘命运,就算不清自己的机缘财路?”裴语涵借柳璃的小嘴淡淡道。
“这……”
先生先生面露难色,他习惯性的掐指,道:“俗话称医者不能自医嘛,举个例子……就像人可以看清他人的相貌、衣着、气质,但想要看清自己,却只能借助镜子,外貌已是如此,何况人心?谁不想算出自己好命?可越是这样,就越无法看清自己,自然就算不准,只能算别人了。”
裴语涵听了,只觉得是在诡辩,索性把柳璃推到算命先生面前,让他看相。
柳璃倒不在乎,反而兴致勃勃。
算命先生不敢拒绝,支起摊子坐下后,摆足架势的伸出手,熟练地按住了他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