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许许多多年的除夕那样,外面烟花炮竹,灯火喧天,自己徘徊寒宫中,将年历换上一本新的。就这样年复一年,她永远是历史尘埃里背对繁华转身离去的女子,像一朵青莲或一叶孤舟。
她曾在某个除夕之夜,在清暮宫中随手书下过两句诗:世事无甚新奇,隔代犹有今宵。
犹有今宵……
如果代代都有今宵,那该是多痛苦呀。
“看来我真是被妖剑影响得太深了。”裴语涵轻轻摇了摇头,将今夜心中的所有悸动,尽数归咎于外物的侵扰。她不愿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小小的徒儿牵动情绪,更不愿承认,自己会为这等琐事感到难受。
她不觉得自己会受到区区一个小徒儿的影响。
更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这点事难受。
她是剑宗的宗主,守卫苍生的白衣剑仙,无需落染俗世的情欲凡尘,给自己的道心蒙上一层莫须有的尘。
“眼不见为净。”
裴语涵心念一转,便打算离开这片让她心绪纷乱的地方。,她轻轻转身,打算前往书房,默念上数十遍清心咒,好将这心中的躁动如晨雾般散去,重新找回那一贯的冷静与自持。
可还未修长的双腿款摆在裙摆中,还未走上两步时,一墙之隔外的不远处,竟是传来了几声哀婉决绝的呻吟娇啼,辗转耳侧,久久不去。
裴语涵意外的瞪大双眸,红唇紧紧的抿了抿,随即蹙着眉看向窗外,不悦的心想这个小浪蹄子这些话也说得出口,明明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都……
于是她又难免想起那场人间之行。
那时候窗外总是淅淅沥沥地下雨,天气阴沉,孤仙寡女在一个个幽深清冷的贵妃寝宫里苟苟且且,那段矛盾的时光说不上多快乐,但总是令人难忘。
耳畔呻吟声缥缈绕耳。
她像是一块清冷的玉璧,被人捂在手中,渐渐地越捂越是温热。
慢慢地听着,她的心跳有些加速,脸也渐渐微红。
从大徒儿嘴里得知她们的事,和如此近的亲身经历终究是有所不同的,裴语涵听得久了,心中再也是难以平静。
“怎么还没有结束呀!”
她在心里忍不住小声嘀咕,带着几分抱怨。对于隔壁传来的动静,她明明随时可以选择不听,却又总是忍不住去倾听。那本该压下的情绪,在心中一点点涌动,她虽有些埋怨,甚至带着几分莫名的恼怒,但却仍旧情不自禁地被牵动着。
她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一切都只是为了大道,为了天下苍生。
可与此同时,在那冷静的理智之下,却总是止不住地浮现出小徒儿正在与别的女子做那等苟且之事的念头……想得越多,心中的疑惑便如涟漪般一圈圈荡开,逐渐汇成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在心底盘旋。
“奇怪,璃儿那妮子嘴上不是一直说最喜欢为师么,怎么会和婵儿那么……”
裴语涵心中默默念着,脑海中浮现出柳璃平日里依赖的眼神与那甜蜜的话语。
她的心情复杂难言,顷刻之间,一种难以抑制的酸楚在胸口隐隐泛起,仿佛化作了一根无形的刺,轻轻地扎入她的心头,不断轻轻刺痛着她。
那刺痛虽不剧烈,却如细雨绵长。
无法摆脱。
她虽已经修行三百年,可过去的岁月,对她来说都相似梦一般毫无实感,唯独自从与柳璃相遇后,心中总是忍不住经常冒出小女孩的念头,裴语涵自然是不会觉得是受了对方影响,只是觉得,人的心性是不是不和年龄有关,自己始终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于是自己的心灵也永远停在了那里,之后沧海桑田,人物具换,她依然容颜不老,永远清丽姣好,品貌聚美。
嗯……
事实肯定是如此。
肯定是自己的心性一直保持在少女时日,才会如此容易胡思乱想。
可越是这么想,心中那种堵闷的感觉便越发沉重,像是一块无形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禁开始猜测,莫非柳璃对自己的喜欢不过是浮光掠影,真正的心意其实是在季婵溪那样的女子身上?
这种念头一旦冒出,便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令她愈发不安。
于是,剑仙的心乱了,仿佛千丝万缕的思绪交织成一团,将她原本坚定如剑的意志紧紧缠绕住,无法解脱。
正当她胡思乱想着,隔壁传来了仙子与少女的谈话,仿佛耳畔的窃窃私语。
“小师妹,你来剑宗这么久了,还未曾受过本师姐在剑法上的指点,如今我一一教你可好?”
那是季婵溪清媚的笑声。
听到二徒儿的这番话语,心想这种时候哪里会谈剑法,肯定是一道道磨人的招式,璃儿这笨徒儿,不会真的傻到同意吧?
她还在疑惑着,可片刻之后,她便听到了柳璃千娇百媚的‘嗯’了一声。
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的呻吟娇啼,不用看都知道那一头发生了什么。
“啊……师姐我错了,我方才只是一时贪图嘴上爽快而已,以后一定不敢了,饶了我吧……”
“师姐不要呀……人家受不了啦……”
“哪里,唔,那个地方不可以唔……”
“噫!哼……嗯,不敢了,师姐饶命呀,人家都主动求你了……”
裴语涵听着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心中不由得骇然大惊,需知不管是在她的亲身经历,还是路嘉静的口述中,柳璃这笨徒可都是只会不断求饶,祈求仪式早些结束,可还从未开口在此事上,主动过半个字的。
平日里那么一副不堪鞭挞的娇弱,今日怎么就欲求不满了?
真是……逆徒啊!
她再也按捺不住,酥胸微微起伏,心中那股莫名的烦闷与不安渐渐凝聚成了一种难以忽视的焦躁。她兀自站起身来,美眸微眯,瞳光中掠过一丝冷意。心中更是止不住暗自思忖,祭祀仪式竟持续了如此之久,莫不是她们二人在献祭时沉迷于其中,竟至于无法自拔?
倘若真是如此,那便是犯下了违背宗规的大忌,绝不可容忍!
自己身为剑宗的宗主,守护剑道的秩序,自然有责任前去阻止,免得这般放纵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般想着,裴语涵径直推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