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屋最上端的房间中,老者望着窗外,脸色有些难看。四周的大地犹如苏醒的巨人般,在轰鸣中拔地而起,在树屋的正上方交汇,遮蔽了天空。最终大地形成了一个密封无缝的球体,一个无人能够逃脱的囚笼。
老者的身后,木制墙壁上,有一副刻制着树屋的地图。此时地图上面布满了闪闪发亮的光点,犹如繁星般密集。那上面,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法阵,隐藏在树屋各个角落为了守护而生的法阵。曾经的它们是那么明亮耀眼,如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片成片变得暗淡熄灭,如同正在泯灭的星空。
虽然对这种情况已经早有预料,但是老者还是没有想到,那些积年累积而成的防御措施,有一天会被破坏的如此摧枯拉朽。他下意识的抚摸着法杖上的菱形凹槽,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一个长约两米的石棺以蛮不讲理的方式,粗暴的撞开了地面,直立出现在他的身后。
石棺缓缓的打开,然而棺内弥漫着浓重的黑雾,让人看的不真切。不待老者有所反应,无数石刺突然突破黑雾,向他射来。
而老者对此早有准备,石刺在他半径一米的范围内,仿佛遇到了一股无形的力场,速度变得凝滞缓慢,最终冲劲消失,掉落在地面上。
“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就不要卖弄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防御成功后,老者丝毫不担心还有后续攻击,直接无视了那具石棺,并将视线投递到石棺的后方,双目紧紧凝视着那个通往这个房间的台阶处。
随着老者的话语,传来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以及夜鹫般的阴笑声,大神官劳德的身影从阶梯的阴暗处缓缓浮现。
“这场宴会真是热闹啊,布斯大法师的洞察力还是那么敏锐,果然是老当益壮啊”
遮掩石棺的黑雾直接消散,显露出了空无一物的内部。在劳德出现后,石棺的面开始分解,堆砌在中部,形成了一个造型奇特的椅子,而劳德则是闲情逸致的坐了上去。
“是啊,特意为你准备的,不过看来你不是很喜欢啊”老者见状耸了耸肩,继而搬起身后的木椅,放在劳德面前并坐了下来。两人此时好像真的是多年不见的友人,面对面的唠着家常。只见老者先是指了指窗外的那层地壳,用着肯定的语气问道:“土元素结晶?”
“是啊”从劳德的手心浮现淡白色的光芒,挡住了不知从哪飞射而来的风刃,然后随手甩出一道石刺向着老者射去“你要知道,猎杀法师那么多年,教廷总会获得一些好东西是不是”
“连家传的宝物也到了教廷手里,看来科特家族要断根了”老者回忆着真正的故人,神情有些忧伤。
“你认识那群家伙?那真是可惜,那一次恰巧是我指挥的,没留下一个活口”劳德依旧是不停的刺激着老者,试图让他露出破绽。
“真的是恰巧吗?”老者静静盯着劳德,轻声说道:“如果让教廷那群死脑筋知道,忠心的教廷豺狗会是一个成就不下于我的土系法师,不知道会多有趣啊”
“他们不会知道的,当然他们知道也没关系,只要我拿到我想要的”劳德微眯着眼,死死盯着老者:“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现在真像个法师啊,追寻着自己的欲望,追寻着未知的真理”
随着老者的感叹声,地板突然裂开,整个树屋瞬间崩溃。在飞落的废墟中,在那面铭刻着树屋地图的墙壁上,那些明亮的暗淡的光点,突然散发出前所未有耀眼光芒,向世间展示着自己最后的余辉。
一股仿佛能毁灭一切的元素风暴从树屋的中心向周围散发,碎屑在尽情的飞舞,大地裂开无数伤口。风暴与地壳发生了剧烈的碰撞,随着无数泥土被削下,地壳终于支撑不住,碎裂开来。
久久之后,风暴突破了束缚,后力不足而缓缓停息。剩下的余波向着森林扩散,摧残了无数枝叶,而曾经的树屋所在的地方,只遗留下了一个崭新大坑和一地碎片。
风暴过后,在大坑的中心,缓缓凸起一个球形小丘。随着泥土碎裂滚落的声音,淡白色的圆形屏障下,劳德的面容缓缓浮现。此时的他没有了当初的从容,浑身布满血痕,而那一身大神官服如今连乞丐服也不如,破破烂烂,碎裂不堪。只见他重重的将左手抓着的老者甩到屏障上,那是他刚刚拼死救出来的战利品,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老不死一开始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从而吃了一个大亏。
撕破脸皮的劳德再无掩饰,峥嵘的扑了上去,抓住衣领,犹如野兽般低吼着:“告诉我,你不灭的秘密,老不死的,你真的想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吗”
老者的身体比起劳德来,则是更加不堪。他的右手紧紧抓着伴随他多年的法杖,而左臂以下却空无一物。他的法师袍已经被风暴撕成碎片,白色的内衫已经被染得通红。随着劳德的疯狂摇动,鲜血与碎肉从他的嘴中涌出。
“这是他们逼我做出选择吗”老者苦笑着看着那层护罩,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继而他望向天空,不知不觉,遮蔽天空的乌云已经有些消散,点点星光从中透出“这样也不错”
老者身体内部突然透出无数红光,看到这一幕,劳德不由自主的想到老者曾经对他所说的话,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敢于探究生命的法师。
劳德慌忙的将老者甩开,拼尽全力后退着,然而那后退的身体却被挡了下来,被那个从元素风暴中保护他的圣遗物挡了下了。劳德摸了摸身后的护罩然后望向老者,此时后者正用着充满快意与讥笑的眼神紧紧盯着他。然后他的眼神微微上移,看到了远方那道身影,那道正对着他微微躬身的最年轻的大神官的身影。
劳德笑了,不再是往日里压抑的阴笑,而是毫不掩饰的大笑,笑的拱了腰,笑的流出了眼泪。老者身上的红光越来越盛,随后,伴随着平静而压抑的爆炸声,笑声戛然而止。此时此地,已经空无一人,唯有地上的法杖与残破的玻璃球,诉说着发生的一切。
尤里斯,这位教廷史上最年轻的大神官直起腰,目视着一切的发生,然后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玻璃球碎渣捡起。将碎渣小心翼翼的包好后,他看向一旁的法杖,犹豫一会后,没有将其捡起便转身离去。
在经过十几分钟的步行后,他来到了一片隐秘的树林中。此时树林中停留着十几位教廷骑士,不是那些活着到达小屋的骑士,而是那些本应该在途中牺牲的骑士。
“目标已经达成,你们按照原本计划隐藏”
十几位教廷骑士无声的点了点头,便脱下自己身上代表荣光的铠甲,向着铠甲行完最后一个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目送骑士离开后,尤里斯来到一棵粗壮的老树下。树下,坐着一个老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的脸上布满皱纹,犹如这棵老树上的树文,头顶的白发异常稀疏,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落,全身上下只剩骨头,没有一点儿肉,如同从棺材里走出的骷髅。
“右圣徒,计划正常”
尤里斯将包裹好的碎渣递了上去后,就安静的站立在原地等候。而那个被称为右圣徒的人,则是颤颤巍巍的接过布包,久久没有回应。
看着犹如石雕般的右圣徒,尤里斯没有忍住,上前问道:“布斯法师真的还活着吗?”
“我都没死,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呢”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右圣徒终于有了回应,只是那回应仿佛只是他的自言自语,“是啊,连我和他都还活着,莱丝大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最终,右圣徒还是抬眼看了尤里斯,回了一句计划依旧后,便不再说话。见此,尤里斯识趣的离开了,大主教牺牲可不是小事,要好好的通知教廷,除此之外,外面还有无数场“变故”等着他的导演。
尤里斯缓缓打开布包,静静看着残破的玻璃球与碎渣,沉浸到了脑海里的回忆中。时间缓缓流逝,直到第一缕阳光划破黑暗,那位名为右圣徒的老人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这里依旧没变啊,莱丝大人”阳光下,老人手中的玻璃碎渣反射着温暖的光芒,“等你再次回来时也不想看到已经腐朽变质的家吧”
说完,老人小心翼翼的重新将碎渣包好,放入怀中,步伐缓慢的离开了。待经过巨坑时,他向中心望了一眼,掉落在那里的法杖,此时已经消失,这也许预示着一段新的传奇已经开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