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兽人南迁,兽潮提前到来,也许再接下来便是深渊魔物的入侵。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在这片土地,将会有多少死去的灵魂成为祭品,又有多少生民将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维娜紧紧咬牙,脸色难看,她已经完全相信了伊诺的说法,毕竟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但她仍心有不甘,追问道:“这个祭祀的目的,是什么?”
伊诺沉吟片刻,答道:“我只知道极北深渊的动乱,与第五纪元的六位堕天使苏醒有关。也许普罗修斯也想借这个机会,重现人间吧。”
——这便是此处半神遗迹的大部分真相。不过,伊诺当然有所隐瞒。千年前的普罗修斯并未完全死去,只是肉体腐烂,灵魂陷入沉眠。而绝大部分的残魂借助伊诺的到来,趁机寄宿在伊诺的灵魂之内,作为日后复活的后手。
剩余的残魂则是留在了神器之内,只是这部分伊诺便不得而知了。
见到维娜低头沉默,伊诺顺势提醒道:“既然如此,我是否可以认为,维娜小姐已经相信了我的话。”
维娜紧咬双唇,神情纠结,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昂首,清冷道:“如果兽潮确有延缓,我会答应与你的婚约。”
但她顿了一下,眼眸倏然冰冷,“若是骗我,我绝不饶你。”
伊诺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自然走到墙边坐下。
“你现在要做什么。”
“休息,然后离开。”
维娜眉梢微蹙,但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伊诺旁边,坐下。
无声的寂静笼罩着两人,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纱。
伊诺平静道:“如果累了就睡一下吧,我会在旁边守着。”
维娜迟疑一会儿,又屈膝摸了摸自己的脚踝,“你若是趁机做不轨之事,我岂不是要又一次受你戏弄。”
她索性两腿屈膝,将脑袋埋在了膝盖里,闭眼养神。
伊诺轻笑一声,“原来维娜小姐是这样看我的啊,那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你,你还好意思说,对我做出那些事情。”
维娜的脸登时红了起来,抬头瞪视伊诺,语气稍有不满。
“不妨回忆一下,哪一次,你不是不怀好意,初见时是,下棋也是,即便刚才用剑抵在我的喉咙,又何尝不是。”
伊诺笑了笑,“如果小姐愿意以礼相待,我又怎会做出那种行为。”
“你!我才不和你争,反正你不过是想看我急了的样子。”
维娜撇了撇嘴,又将头埋了下去。
空气越来越冷,但两人独处一室,气氛却越发旖旎温热起来。
忽然,维娜再一次打破了这层窗纱,问道:“所以昨天下午,为什么要对我做那些事情。”
“哪些事情。”
伊诺故作无知,不得不说,维娜小姐这副低防的样子,总让他升起欺负对方的欲望。
“就是……在我房间里……”
维娜的脸又红了几分,支支吾吾道。
事实上,对伊诺的厌恶随着他的两次挺身而出,已经消散大半,并且伊诺的表现也暗合她期望的样子——抗争到最后,身临绝境也永不绝望的样子,令她着迷。而且与她年龄相近,便有序列7的实力。
简言之,他年轻,很强,而且也有气魄,再回忆起之前心中那份悸动。
意外的,她的心中竟升起些许好感。
伊诺微笑反问:“维娜小姐觉得,我为何要与西北境联姻。”
维娜沉思一会儿,说道:“不过是想借助父亲的力量罢了,有了冷霜公爵的加入,就算是最坏情况,西境要与另外三境抗衡,也未必不可能。”
“但小姐就没有考虑过另外一种可能吗?”
“什么可能?”
维娜迅速问道,但很快,她脸上越发浓烈的红晕便暴露了她的想法。
“我是为你而来。”
“咕唔~,你,你又在调戏我,轻佻放浪,伯爵说的果然没错。”
维娜仓促答道,立刻将头埋在了膝盖里,全身微微发颤。
“嗯,我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场社交宴会,那时我们都还是七八岁的小孩,我还记得你穿着一袭银白色绸缎礼裙,柔美的裙摆随着你优雅的步伐飘动,白丝过肘丝绸手套镶嵌着宝石和针线,搭配上那顺滑的银色长发,身姿柔美,宛如舞会的一道星河……”
听着伊诺一点点罗列出她当年的穿着,不吝言辞对她赞扬,维娜只感觉一阵羞耻,简直都想把脑袋塞进地洞里了。
全身发颤越发厉害,传出点点嘤咛。
毕竟,有哪个女孩会讨厌在意之人的夸赞。
终于,她率先忍耐不住,大声道:“够了够了,我知道了。”
似乎觉得有一分呵斥的意味,她又声如蚊讷地补充道:“谢…谢谢…”
伊诺只是微笑着,从容谈起当年的舞会,维娜的姿容,以及当时宴会上的小丑。
维娜一开始还有些冷淡,但很快便被调动了兴趣,听得越发认真,有时甚至还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我还记得,那个阿尔本农家的次子,穿得就跟一只金色的大胖猪似的,哈哈…”
她自然地笑着,大厅内的压抑和恐惧都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与伊诺的距离也越发拉近。
两人自然地聊起其他共同参与的舞会,空闲的爱好,还有喜欢的文学诗歌,直到……
“阿嚏……”
维娜缩了缩身子,这才发现大厅内的温度不正常,太冷了!像是从大门打开,两人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便不住地降温。
她连忙关注伊诺的神情,发现对方也不太好受,这才意识到谈得太过入迷,不知何时伊诺已经将他的刺绣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伊诺,好像有点冷了。”
她收起笑意,又搓了搓两臂,由于白色衬衫浸透了汗水,这样一来,全身仿佛置身冰窖。
伊诺微微颔首,面色也渐趋平静,说道:“确实不对劲。从刚才开始,我就发现大厅之内已经用不了魔法。现在该离开了。”
他心中同样升起些许不安,从进入大厅开始,灵魂的侵蚀便越发强烈,像是针戳一般间歇刺痛着他的灵魂。
若是往常,忍耐片刻便会恢复平静。
但这次,灵魂的刺痛没有分毫停歇,反而像一点点扎入他的灵魂,越扎越深,直至贯穿。
他迅速起身,走向石门,却发现大门被焊死一般,无法推动分毫。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这份遗迹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