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的严寒仿佛快被忘却，唯有一股燥热包裹着两人。
维娜的眼眸浮上了一层水雾，脸颊红得似要冒火。
为什么？
每次与伊诺接触，都会有这样紧张的反应。
该不会，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吧。
可是他第一次做出了那种行为，还欺负了她这么多次，甚至就是喜欢她生气的样子……
伊诺只是温和地注视着神情纠结的维娜，心中同样复杂万分。
事实上，早在说这段话之前，他还想过另一种方法，那就是欲迎还拒，假意予以好处，给予对方选择，引起对方的亏欠，在维娜进一步答应帮忙时，再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两人的好感根本达不到那个地步，伊诺的身上同样一无所有。
身处绝境，谈何给予。两人尚有隔阂，如果在这时仍旧退缩淡漠，一旦让维娜加深之前的芥蒂，那就万事皆休。
他只有赌，给维娜选择，用真诚引导她选择。
不过即便是最后，他也留有底牌——毕竟普罗修斯号称“幽暗之魂”，他也不希望，维娜见到雕像的第一个举止，将是她一生的举止。
时间渐渐流逝，大厅的石门被猛烈的轰击着，门缝的砂石簌簌落下，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撞开。
维娜转过头，神情纠结，但很快，她下意识攥紧伊诺的手，实则已经作出了选择。
她眼眸含泪，咬牙道：“我答应你。因为我认可你了。你的实力，还有你的魄力。至少在我遇到的这么多男人里，你是唯一。”
伊诺微微颔首，心中松了不少，但同时他也意识到维娜的话术——哪怕身处绝境，她也仍想占据上位。
也就在这时，一道谲诡花纹沿着他的脖颈向上延伸，仿佛要覆盖半张脸。
刺痛，折磨，但他心坚如铁，始终面色平静。
“不过，你要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和我的婚约。”
维娜凑过身来，双手抓紧伊诺的衣领，炙热的吐息吹打在伊诺的脸上，蓄满泪水的双眸满是认真，直逼伊诺的灵魂。
顺势用力，维娜将伊诺按倒在了地上，两腿跨开，居高临下地望着伊诺。
白丝长靴蹭着腰间，带来奇妙触感。
伊诺淡然开口：“我答应你。向尊崇的女神起誓，在普罗修斯的雕像下，见证你我的誓言。我，伊诺·亚尔维斯，此生定娶维娜·冷霜为妻，不论财富，不论遭遇，直到生命尽头……”
眼眸中波纹荡漾，维娜始终保持着上位的姿势，迟迟没有动作。
她的理智还在纠结，她的情感仍不够热烈，她对未来仍有迷茫。
伊诺只是等待着，沉默着，因为哪怕有一句不合心意的话，都将让倾向自己的天平倏然坍塌。
终于，维娜攥了攥拳头，勉强道：“可是，这是不行的啊，诅咒，侵蚀。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那又能怎么办呢？我……伊诺……对不起，我做不到。”
也就在这一刻，她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她救不了伊诺，也救不了自己，无论发生什么，结局只会是被门外的怪物闯入，最终被啃啮成一地碎尸，她不甘心，却别无办法。
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饱满的胸口剧烈起伏，果然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停下来了。
伊诺只是温和道：“我尊重你的选择，维娜，即便如此，我依旧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
哪怕大雪纷飞，无物着身，都从未体会过如此冰冷的严寒。仿佛是直击灵魂的刺骨哀伤，痛彻心扉。
他静静地握住了维娜的手，悄然抚摸着，安慰着。即便隔着皮革，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的冰凉。
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
反攻这才开始。
伊诺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道：“维娜，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冷霜家族的誓约吗？”
维娜抽泣着，听到无关的话题倏然一愣，含泪的双眸中满是疑惑。
“其实五十年前，冷霜家族之所以立下不参加内战的誓约，既非想在内战的漩涡独善其身，也不是担忧极北深渊的侵袭，而是因为纳特家族……”
“什么……”
维娜小口微张，又一次，眼前的少年说出了他绝不应该知道的信息。
那泪眼立刻蒙上了一层怀疑与警惕，但即便如此，维娜还是认真倾听着。
“道格·纳特的父亲，布鲁诺·纳特，东北境的【狼王】，早在向伊里斯国王开战之前，便先向西北境冷霜家族开战。你的爷爷，莫尔斯·冷霜，便是死在布鲁诺的手里。”
“经此一役，西北境的高序列超凡者死伤惨重，大量珍惜素材被掠夺一空，近乎三分之一的领地被东北境蚕食。莫尔斯受尽折磨，身为序列5的公爵，却被布鲁诺斩断四肢，关在地牢，肆意嘲弄。那场战争，他的妻子也在……”
伊诺平静地叙述着莫尔斯的惨遇，然而，维娜的眉头却越发紧皱。
终于，在讲到布鲁诺妻子遭遇非人待遇时，维娜终于无法忍受，大喊道：“闭嘴！”
她愤恨咬牙，眼眸冷冽如刀，刚才的温情已然不再，唯有浑身散发着杀意。
“伊诺·亚尔维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侮辱我的家族，贬低整个北境，甚至离间冷霜家族与纳特家族的关系。我不会相信你的，而且……”
“但这就是事实，不论你相信与否。”
伊诺声音低沉沙哑，蕴含着强烈的说服力。
“纳特家族为了向王都进军，首先便要解决近邻。冷霜家族遭遇如此屈辱，从此便刻意隐瞒。不妨想想，国王上位后，是不是给予了西北境极大的自治权，从赋税到军队义务，所得的好处都绝非他境能比。”
如果是另一个世界，这样大的战争和惨象，绝不可能轻易掩瞒，但这是超凡的世界，让贵族封口，予平民高压，将史书篡改，将耻辱淡化……
“在那之后，两家心有灵犀般，选择将这一段历史掩埋起来。胆敢提及者，以叛国罪处理。国王放弃了兽灾的珍贵素材，你的父亲则是维持当年的契约，无他，有着魔女的束缚，你们背约付出的代价只会比国王更大。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妹妹，她们会成为受诅咒的……”
“闭嘴闭嘴闭嘴！我说闭嘴！”
维娜疯狂大喊道，少见地，她又一次失态了。
“但谁知会有千年一遇的兽灾，冷霜公爵为了子民，还是踏出了这一步。维娜……”
“我说！闭嘴！”
她猛地扯住伊诺的衣领，将少年拽起，那恶鬼般的眼神像是要将他彻底撕碎。
“要是你再敢污蔑我的家族，我会在这里就杀了你！”
她恶狠狠地咬牙，声音冰冷，湖蓝眼眸中泪水不断满溢下来。
心中传来阵阵绞痛，刚才暧昧的呼吸荡然无存，留下的，唯有猜忌，和憎恨。
又一次，她回想起了伊诺的要挟，他的隐瞒，他的冷漠，一股强烈的厌恶涌上心头……
“我不会相信你的，区区西境之人，谁给你的胆量妄议北境之事。”
伊诺迅速动手，单手握住维娜的手腕，眼眸晦暗道：“维娜小姐就没有想过一件事吗？十年前，我能进入半神遗迹，又怎会空手而归。”
“什么？！”
维娜神色惊讶。
“北境根本没有我的眼线，我能知道这些，仅仅因为我拿到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品，比如，半神的遗器。”
“你，你又在骗我！”
维娜紧紧咬牙，心乱如麻，试图挣扎，却始终挣不脱伊诺的禁锢。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灼热的吐息互相吹打在对方脸上，凝结成薄薄水雾，带来更为刺骨的冰冷。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骗过你。维娜，我付出了血的代价，换取北境的历史，得知当下的困局……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
伊诺的声音仿佛带上了诱惑的魔力，让维娜不自觉地相信起来。
“我喜欢你，维娜，所以即便是身负亵渎，手握禁忌，我也绝不会对你隐瞒。”
“我告诉过你，我身负诅咒。但这并非没有解决办法，只要拿到魔女秘藏，得到解药，诅咒自然消除。并且，掌握魔女的性命，王子和南境便握在我们的手中。甚至，我能解除冷霜家族面临的诅咒，让你们从此融入王国，不必再顾虑极北深渊的进犯。”
伊诺松开了维娜的手，双手用力捧住了维娜的脸，认真道：
“我需要你，维娜。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距离秘藏只有咫尺之遥，只要你帮助我，我们就能彻底结束这一切！纳特家族罪孽深重，背信弃约，亵渎神灵，以至奸佞当道，王国四分五裂……这天下，理应易主……”
维娜一脸呆滞，显然听入迷了。
伊诺缓缓凑近维娜的耳边，悄然呼出一口热气，“那时，家族的耻辱将被血洗，北境的人民将安然无恙，你也将成为，圣洛王国的王后。”
维娜的脸颊倏然红了起来，全身一颤，檀口微张，但过大的信息量已经不知道让她该说什么好。
趁此时机，伊诺迅速搂住那纤细臂膀，转而将维娜压在了身下。
再一次，攻守易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