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曦，这位是......?”
林沐看着面前坐着轮椅的老人，又扭头看了看黎曦白。
“哎，奶奶？！您不是在阳台晒太阳吗？”黎曦白明显有点慌了，“怎么到厨房来了？！”说着推着轮椅就要把奶奶送出去。
“别急着赶我走啊，也向我介绍一下你的这位......新朋友？”轮椅上的奶奶笑呵呵着说。
黎曦白懵了，她和林沐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啊！这要怎么跟奶奶说啊！（慌乱.ing）
“奶奶您好，我是黎曦白的同学。”林沐见状立刻反应过来，走出了厨房，打量着整个客厅，“今天来是给黎曦白送作业的。”说完晃了晃手里的协议册。
“你怎么......”黎曦白明显有点吃惊，林沐连忙使了个眼色，“对对对，奶奶，他是来给我送作业的同学。”黎曦白连忙改口。
“原来是同学啊，辛苦你了啊小同志，”黎曦白奶奶用慈祥的声音说着，不知为何，林沐想到了自己爷爷，“如果不嫌弃的话，今天留下来吃晚饭如何？”
“不用了奶奶，我就顺路来送个作业，送完我就回去了，就不叨扰你们了。”面对奶奶的邀请，林沐习惯性的礼貌拒绝——自己不属于这里。
“就吃个饭而已，不会耽搁小同志你太多时间的，就当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吧。”奶奶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三个人一起吃饭了呢......”
林沐沉默，把目光转向黎曦白，显然她也被奶奶的话整懵了，表情有点错愕，但不久又调整过来，对着林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就留在这吃晚饭吧，林沐同学。”
夕阳的余晖穿过阳台，照亮着客厅，当然也照亮了少女脸上的笑容。
林沐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麻烦你们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林沐鬼使神差冒出这样一句话。
晚饭时间很温馨，黎曦白少有的放下了自己的生涩和胆怯，和奶奶愉快的聊着天，内容一般都是日常的琐事，但她们依然津津乐道，奶奶则是把话题疯狂的往林沐身上引：
“小同志你叫什么啊？”
“小同志和我们家小曦在学校很熟络吗？”
“小同志我们家小曦在学校表现得怎么样啊？”
......
虽然林沐不是很会应对长辈，但还是可以勉强回答出答案（指胡编乱造），不过看黎曦白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林沐也就放心大胆的说了。
“真好啊，”林沐看着黎曦白和奶奶的笑容，“原来多了一个人就能变得这么热闹啊......”想到这，他不禁也露出了笑容，开始享受这难得的一刻惬意。
晚饭过后，林沐难得的提出想多留一会，然后给了黎曦白一个眼神，出去阳台透气去了。
“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现在没去学校呢？”没过一会，林沐后面传来一个微小的声音，他转头一看，黎曦白已经在他后面了，看样子刚洗完碗，来的时候她还顺便关上了阳台的落地窗——虽然林沐还是能看到奶奶在里面笑着看着他们。
“你是江州二高的学生吧。”林沐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在沙发上的那件被随意丢着的新校服。
“嗯，难不成你也是......”
“对，所以学校的事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大概是在两个星期前，学校里发生了一起非常恶劣的校园欺凌事件，听说受害者被几个学生堵在厕所......”
“别说了！”黎曦白突然一反常态的的大叫了一句，身体却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发抖，林沐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渗出的恐惧。
“奶奶还在里面呢，”林沐轻声说了一句，“太大声了会被听到的，估计这件事你也没对家人说，不然学校也不会为了声誉轻而易举的把这件事压下来，事情发生之后，听说受害人跟老师说了，然而最后那几个施暴者不过是写了几份检讨而已。”
林沐也没想到，秦云名在茶余饭后跟他扯的那些琐事竟然还有点作用。
“然后听说受害者自从那次以后就没来过学校了。”林沐补上了最后一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受害者应该是你吧。”
“嗯......”黎曦白的声音颤抖并带着哭腔，“没来学校......是因为......要去......要去参加奶奶的葬礼......”说到最后，林沐都感觉她要直接哭出来了，她却仍压抑着自己强烈的感情，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林沐拉上了落地窗外的窗帘。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现在里面的奶奶看不到你了，可以小声的哭了，抱着哭一下吧。”说着，林沐从旁边拿出一个抱枕——这是他刚开始从沙发上拿的。
黎曦白接过抱枕，把整个脸埋进去，开始大声哭泣起来，虽说是大声，但她还是有意控制了音量，加上又把脸埋在抱枕里，实际上传出来的声音很小。
看着几近崩溃的黎曦白，林沐感觉他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客厅里摆的全家福照片，只有三个人：黎曦白，奶奶，和当时在下电梯时撞了林沐且正打着电话走得很急的女人。
“单亲家庭啊，而且母亲忙于工作，可能对她来说身边最重要的人就是奶奶了吧......然而在受到霸凌后连奶奶也没有了，也难怪会想在过去待上一辈子。”林沐心中总算想明白了。
渐渐的，外面最后一丝残阳被月光取代，标志着黑夜的到来。
“我答应你，”不知何时，黎曦白已经停止了哭泣，眼角边的泪痕却在月光照耀下愈发明显，“等会我就去给你拿林爷爷给我的表。”声音仍然有些颤抖，但更多像是下定了决心。
“你们俩小人在外面干啥呢？还把窗帘拉着，什么事这么见不得人啊？”外面传来奶奶调侃的声音。
“哎哎哎，”黎曦白听到这话马上慌了，连忙打开窗帘，“奶奶你想什么呢，我们在外面说事呢。”林沐少见的看到她脸红，并且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悲伤，现在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女孩。
“切换自如啊。”林沐心中感慨，随即便对奶奶说：“对，奶奶，班主任让我带话给黎曦白，刚才是在说这事呢。”帮忙打圆场的林沐笑着。
“奶奶，我去拿点东西给林沐。”黎曦白边说边快步离开了阳台，走向卧室。然后奶奶的视线就落在了林沐身上。
林沐心里“咯噔”一下，深感不妙。
“谢谢。”林沐好像听到了与自己预期相反的词。
“小曦这孩子啊，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平时也不跟我说这些事，受了欺负和委屈全是一个人忍着，向我们展现的全是她的笑脸，可是她的这些，顶多骗骗她那不负责任的妈罢了，我可是一点一点看在眼里啊，可惜，我一个将死的残疾之人，却一点也帮不了她。所以啊，今天看到你来给小曦送作业，我很开心——这丫头在学校也是有好朋友的啊。”
奶奶缓慢的吞吐着语言，林沐愣住，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感情，鼻子一酸。
“所以，在我死后，还请你多关照小曦，谢谢你。”林沐明显看到了奶奶低下头，月光照在她的满头银发上，仿佛在诉说着无奈。
喉咙似乎有东西卡住，林沐感觉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感受到了奶奶话语中的悲伤，最后还是勉强微微笑道：“我会的。”
“谢谢。”奶奶抬头露出笑容，再次重复了一句，“但是现在我可能得失陪一下，我得去干一件很重要的事，为了小曦。”说着，双手搭在轮椅上，向着黎曦白的卧室缓缓移动。
那天的月光似乎格外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