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是白昼，头顶一面岩壁，脑海里残存着些许困顿和梦的碎屑，恍惚的幻影在视野里飘来飘去。
碎落的躯体、飞溅的哭嚎、齿间的腥臭、泥土弹入鼻腔的瘙痒，以及浑身上下无知觉的麻木。
发生了什么……
他转动脑袋，恍惚见到巨兽在喷吐火焰，还有天际几束模糊的流光。
“啊……”
落岚挣脱痛苦的梦境，呻吟起来。
他张开双眼，一位银发尖耳的女性映入眼帘。
女性温良、清雅，一双碧眼拙藏哀泪，两弯柳眉浅掩愁思，心绪纷繁如乱发，思旧如雁只徘徊。她舒展忧郁的眼角，若有欣喜的一笑，叹息似地说：
“你醒了，知道吗，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死过一次……
或许，是吧……
回忆牵起刺痛，浮现残损躯体的呜咽。
落岚揉搓干涩的眼睛，扶着岩壁坐起来，看着这个营地似的洞窟，洞窟里除他外还有着五个人。
“我们这是在哪？”他问一旁精灵模样的女性。
精灵摇摇头，顺带从铁锅里舀了杯水递给身材短小的落岚。
落岚喝下清水，洗去齿间残存的微苦，整理一番思绪，缓缓说：
“我记得，我们从《灵境》来到一个森林，几乎所有人都在那，我们刚聚集起来，准备谈谈接下来怎么办。忽然一头巨兽凭空而出，袭击了我们。大家都乱作一团，不知道怎么对付它……它掀起的狂风把我卷走了，拍到土坑里。我好像受伤了，然后……”
“然后你死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面容轻佻的男子这么说：“我们都死了，虽然琳将我们都传送走了，还治好了我们伤。但将我们传送到这里，和死有什么区别。这可是人迹罕至的森林。没救了，没救了！”
男子皮肤黝黑，面孔既童稚又粗犷，眼神中有种清澈的愚蠢。他有一头黑色的乱发，卷卷曲曲，好似鸟窝。
什么绝境？这是在臆想危机吗？
落岚无不可惜的感叹着。
站在洞口的一位青年正凝目远眺，听闻此话后，转身训斥：
“怎么没救，我们可以走出这片森林，然后找到其他人。但如果你一直抱着这种悲观态度，那才是真正的没救了。”
这青年颇为俊朗，锐气万分，金发折射着洞窟外的阳光，非常耀眼。但他说话却有些底气不足，仿佛只是应和着悲观，不由自主地说出慷慨之词。
“嗯……”轻佻男子躺了下去，“出去？我说过无数次了，你忘了那头巨兽了吗，那玩意甩一尾巴，我们就死了上百人，除了那些九十级的家伙还能很它纠缠一会，像我们这种人，只有死的份。”
巨兽？落岚如果能施展星空魔法回击，那玩意早该湮灭了，至少在《灵境》内是如此。
“我说过很多次，外面不可能都是那种巨兽。你们应该还记得《灵境》的开场吧，主人公被降临的巨兽袭击后才奋而成为冒险者的。而且，如果大家还记得剧情的话，应该知道在七十级的主线中，主人公将击败那巨兽，不需要九十级。”
九十级……落岚几小时前还是九十级，被幻光拉来后，等级就糊里糊涂的改变了。
“你就说吧，反正大家都没七十级。”
精灵轻声问落岚，“你现在多少级啊。”
“好像二十一级。”落岚忍受眼眸干涩，遗憾的说。
真是唏嘘，一夜赤贫似的从满级跌落到二十几级，
“你听听，二十一级，”轻佻男子破腹大笑起来，“又一个废物，我们现在彻底没希望了。”
落岚面对嘲弄也剩叹息，只是喃喃：“总能升上去的。”
男子弹坐起来，双手一摊，讪笑着说道:
“总会升上去的，说得你以前有多厉害似的，别用这种隐形的优越感来蔑视我，来打压我。就算你真的有过一段史话，也改变不了现状的二十一级的窘况。这可比我还低，呵呵哈哈哈，你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技能都不全。再遇到那巨兽连逃命都做不到！”
“你这不也是再用巨兽在打压别人吗，”站在岩壁旁的青年反驳:“你又有几分勇气呢，连这个洞窟都不敢走出去。你又有几分底气来嘲弄他人，还是收起那无端恐惧所引发的乱语，平静下来，仔细想想接下来怎么做。”
他谈起恐惧，庞大暴力的胁迫——那只巨怪。
痛楚的回忆震慑人心，使人萎靡不前，消解意志，让人类的勇敢成为笑话，正如这几位。虽然言说外出的必然性，却也心怀畏惧，不敢前行。
不过他有一点是对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坐在高处的一位长着硕大猫耳的女声赞同道：“我们是该想想以后的事了，总是困于一处也不是个事，还有……”她看向落岚，“新来的，啊不，新醒来的，你叫什么。”
猫耳女容貌可爱而妩媚，琥珀色的眼眸摄人心魄。但她四肢却随意地摆着，不时乱动着，仿佛不属于她这幅躯体。当然，她还有一条摇来摆去的尾巴。
对了，自我介绍，古老而必要的破冰。
落岚之前认为它百无一用，现在却显得至关重要。
记得在巨兽出现前，他还和公会同伴聊天，讨论这是穿越还是进入电子世界。
同伴……他可以把眼前这群踟蹰不前的家伙当做同伴吗，工会里的人虽然不曾有过会面，却也度过些时光，熬夜攻克过无数副本，羁绊或许谈不上，默契与配合也应该非常浓厚吧。
“落岚，祭司，二十一级。刚才说过了，你们呢。”
幸许可以说明一下他之前曾是九十级占星师，法系全精。
“夏玦，弓箭手，二十四级。”
站在洞口的青年一展笑颜，“易轲，剑术师，三十二级。”
落岚身旁的精灵叹息似地说，“冉月，召唤术士，二十八级。”
轻佻男子吐出几个字，“梦会，拳师，二十五级。”
洞窟的幽影里飘来话语，“木湫，刺客，二十五级。”
也许那人的悲观有一半在理，一群还未转职的低等级，甚至可能是新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