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白走后,两位新的徒弟是要修仙的。
安安要学的路线,不能只是凡人的医术,还有炼丹一途,各种药草的功效,炮制,还有药性相冲,火候控制,其实她要学的,可比寻常的修仙人多得多。
至于小七的话,先是花费三天时间,让她接受柳图南这个名字,修炼方面陆离并不操心,操心的只有她对于生活常识的理解。
小七是修炼方面的天才,这无可厚非,但她的生活技艺和处世常识,实在是差到令人发指,差到让人不禁怀疑,离开了他,她到底还能不能活下去的地步。
唯一不好的是,两个徒弟都有病。
安安说,她将来要去极北看极光,极北是冷的。
陆离一开始并未发现她畏寒,直到那天,他的宅子久违地下起了大雪。
白、白、白,除了白还是白,到处都是雪。
唯有倒在血红色的雪里的安安显得格外扎眼,她的后背,有一道许久前的剑疤。
大概是她逃亡路上,被人从后面刺穿了肺,侥幸活了下来,却也落下了这寒疾。
她一吹冷风,便会咳嗽,吐血,这样的人,还要去极北么?
安安很执拗,她说她会治好她的寒疾,然后去极北的,让陆离不必担心。
凡人的医术,是没有这样的手段的,而修仙界对于炼丹一途,也只是刚刚起步,陆离看来玄之又玄。
如果说安安的病情还有迹可循,那么小七的病,陆离不知所措。
月圆之时,她总会头痛欲裂,抱着脑袋龇牙咧嘴,失声痛哭,她是那种很冷的性子,犯了错,陆离打她屁股,她也无动于衷的人。
陆离不敢想象,到底是怎样的剧痛,在折磨着她,才会让这个平日里面无表情的女孩失声痛哭。
陆离心疼,久违地去翻了翻自己的那几本医术,又回想了一下那几个师父教的内容,好像都没有能够解释小七的病的。
连源头都不知道,更别提怎么解决了。
唯有安安抱住小七,轻轻抚摸小七的脑袋,保证以后一定会治好她,才能够缓解小七的疼痛,陆离尝试过推血过宫。
但也只是能保证小七的脑袋不受到影响而已——到底是怎样的组织,才会这般恶毒?
小七生活常识匮乏,在生活技艺上这么笨拙,与她这莫名的头疾脱不了干系。
每当月圆,陆离总要向小七输送灵气,一次便是数日。
他有问过小白。
小白调动了听雪楼的势力,寻找名医,中原大地,寻了七八年,大夫们却也都是无能为力,只猜是什么脑疾。
这不是废话么?这样的头痛不是脑疾,还能是什么?
好在总算找到个靠谱些的大夫,能够缓解小七的病情,至少能让她不哭出来。
陆离也不理解到底是不是年龄的增长,让小七变得更坚毅了,还是这药真的有效。
关小白也不是傻子,这人是名满荆楚的名医,用了些手段,让他成了听雪楼的大夫。
毕竟听雪楼是以武起家,时常与人交手,免不了受伤,有个大夫兄弟们安心些,这大夫姓墨。
又是一轮月圆,陆离可耐不下性子来赏月,他没那个闲心。
果然,月上柳梢,小七便皱起眉,她也算得上是个大丫头了,还是张娃娃脸,可爱又俏皮,若用话本里的词来说,便是“三无少女”。
终日冷着张脸,陆离每次都打趣道:“唉,小七啊,可惜你这张脸了,要是多笑笑,我都不知道有多好看。”
“哦……”闻言小七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几乎没见这丫头笑过。
安安熟练地炮制药材,切碎、研磨成多少大小药力最好,她和那个墨大夫学了一次,便全都记下了。
“师父,这次要不我来?”安安见陆离辛苦,每当小七犯病,陆离便在她床头坐一整夜,又是擦汗,又是握手的。
还要一边用灵力推血过宫,灵力注入要是过了头,小七可能会变得更痴傻,要是不足则又难以缓解。
注入了适量的灵力,也不能分心,要引导灵力活血化瘀,祛除小七脑内的暗疾,灵力又不能乱窜,若是分了神,不知会对她的脑子造成怎样的损害。
陆离这时候,来不及在心里骂那个邪恶的组织,只能待完成着一系列的操作后,待小七睡着,他守在小七的床头,在心中暗暗咒骂。
这样精细的活,哪怕是安安这样细心的人,陆离也不敢轻易把这工作交给她。
“算了吧,你这修为,还没你师妹入门时高呢,她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金丹后期了,你呢?现在十七八岁也才金丹初期,你的灵力怕不够,还是我来。”
陆离揉了揉眼,确定小七脑内已无大碍后,准备去唤醒安安,让她带小七去泡药浴,却发现那丫头提着暖炉早在他身后站了许久。
“呼……”陆离叹了口气,“安安,下次可以等我这边处理完了,我叫你,你再过来,没必要陪我熬夜的。”
夜里风大,也冷,免得安安又吹病了,他一下照看两个,也是分身乏术。
给小七泡药浴的地方,是安安的房间。
现在是雪天,她的房间外却有着葳蕤茂盛的藤萝,草木萋萋,还有陆离前几年建的水池,柳枝垂落,在水池中游弋。
水池中数十条鱼在晚上偶然跃出,溅起一滩池水,洒落在岸边。
这是南方的夏日才有的景象,却出现在了正在下雪的冬夜,陆离为此没少白费功夫,他钻研了数月的阵法书,才学会这复杂的阵法。
她的房间里有一汪用仙法造就的温泉,所以用来做药浴再好不过。
温热的泉水,一点点浸没寒冷的肌肤。
“教主,教主,我没有……”小七发出了昏乱而急切的低语。
安安有私下问过,小七口中的教主是谁,但小七并不知道,她总是茫然地看着安安摇头。
安安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发白的天空,是时候叫醒她了。
“小七,醒醒。”安安将灵气注入她的风池穴中,附在小七耳旁柔声道:“醒醒。”
小七惊恐地颤抖了一下,仿佛从噩梦中突然醒来。
温热潮湿的手掌,抓住安安的手臂,险些将她拽入池中。
小七还陷在噩梦的余波中,她只能隐约看见黑暗中有个模糊的人影在叫她,她茫然急促地伸手抓去。
“师姐……”
“笨蛋,你又差点把我拽进池子里,我可和你说好,要是那样了,你得帮我洗衣裳的。”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小七说。
陆离推门进来,“小七醒了么?”
他还没看清,便见一个东西向他砸来,差不多要遮住他的视野。
安安拾起手边的医书,砸向陆离,冷声道:“别进来,之前不是和你说过,进来前要先敲门么?”
“等小七穿上衣裳你再进来。”
“你也别愣着了,既然醒了就快些穿上衣服吧。”安安将毛巾和袍子递给了小七。
安安大多数时候是温柔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小白影响,她工作的时候,是最凶恶的。
陆离没少被这时候的安安骂,不是,为什么他的徒弟,长大以后都很凶?他记得安安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