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新月

作者:三十六点五 更新时间:2024/4/24 16:30:47 字数:4789

从黑暗中走出的第一个人类,脱离了火光照耀的范围,唯一能够取得安慰的,便是天上那轮皎洁月光撒下的片碎清辉。

不同于太阳的炽热与包容,清冷孤寂的月牙向来总是孤单地待在夜空。

也因而,那些走投无路之人,总是对着深邃中唯一的明亮,取得似有似无的安慰。

或许,是沙漠中倒下前最后的清醒......

或许,是深海中永不迷航的指向标..........

或许,是城市最后不曾改变的倔强................

黎明前,当群星都褪去的时刻,至夜总是显得那么漫长。

...............

当你迷失于黑暗,

坠落在虚无,

呼唤吧...即使不会得到回应,银月,始终都在,

一如既往。

.........

....

苍白掠过大地,在空中留下淡银色的残影。

“有生命危险的话一定要退回来,等大家到了在一起想办法解决。”

“安安说过的话,那么快就忘了吗?”

不断下落的失重感陡然停止,耳边呼啸的风声被女孩轻柔的言语代替,谢秋铭睁开双眼,接住自己的怀抱是如此的熟悉,且令人安心。

无色的深渊中,银月的少女已然便是那最为明亮的信标,

她静静地矗立在最高的剑尖上,温柔却略带嗔怪的看向谢秋铭,湛蓝色的瞳孔中不曾被风吹起过一丝多余的涟漪。

“咯....

....咯...咔!”

一瞬千击。

清脆的破裂声远近和鸣,一同响起,斜出横刺的利刃尽数碎开,反射着光芒在半空中飞舞的铁屑,像是在夜空绽放的烟花。

那转瞬即逝的花海悬浮于两人身后,欢呼雀跃的庆祝着,不知照亮了是谁有些发红的脸。

和歌怀抱着秋铭,踩着飞溅的碎片轻巧的落在地面,小心的将她放下来。

咆哮的怪物四肢被自己身上折断的剑刃钉在地面,徒劳的向前噬咬着,但依旧无法逃脱沦为两人对视的背景板。

被紧紧盯住的视线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谢秋铭别扭的回过头,撩了撩耳边的发丝:

“诶...那个......你的身体没关系了吗...?”

和歌没有言语,只是摇了摇头,旋即转身看向身前的怪物。

与之前一样,这些限制它行动的手段最多也只不过是拖延个十几秒而已,真正能对它造成的伤害堪称微乎其微。

齿骨相啮的咬合声磨动着,怪物撕咬着自己的手臂从地上拔出,任由那些残破的碎片存留在身上,翻动出森白色的骨头,已经不见有血液流出。

“你们俩.......真是的!!!”

趁着“犬神”忙于把自己从地上扯出来,安安带着哭腔扑到谢秋铭身上,肉眼可见的悲喜交织成复杂的味道,说不伤心那是假的。

“总是,总是让人担心!”

女孩偷偷抹干眼角的晶莹,随后强行镇定的稳住情绪,扯着两人的衣袖向出口跑去。

“......别傻愣着了!不是说走到出口才有解决方法吗?”

“哦哦对,和歌,等下麻烦你了,如果这家伙死活待在下水道里的话,你有没有办法给它拽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丧失了危机感的谢秋铭才反应过来,现在还是生死时速着呢。

和歌挑了挑眉,似乎思考了下,随后点了点头,眼中苍蓝色火焰骤然燃起。

献祭条件......存在。

祭品......存在。

在根本就没有光的下水道里面,有没有影子这件事似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四面八方,都是那名被称为弗兰肯斯坦的绷带人可以出现的地方。

没等谢秋铭同意,和歌已经沉下身飞速的绕到她身后,拦腰将其抱了起来。

“诶诶诶诶————————!!!”

紧随其后的是从地面爬出来的高大的人偶,模仿着水千和歌做着一样的动作把安安揣在身上,三两下跟上和歌的脚步,向前赶去。

乱作一团的脚步声在管道间回响,听不清谁的在前,谁的在后,一片混乱之中,谢秋铭捂着快烧掉的脑子,感觉.......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砰!”

沉闷的撞击声深可入骨,余光中不时能看到绷带人从后方飞来,撞在墙上化作黑色的影子融化了下去。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斜射下的光线从井口掉落,光辉之中似乎隐约能看到漂浮的絮状物在晃动。

!!!

平移一般的空中闪避,爪痕贴着和歌的脸边划了过去,几缕发丝在空中闪烁。

消...消失了?

两人同步刹住车,即使出口近在眼前。

...............

.......

...

毫无声息。

“弗兰肯斯坦”疑惑的在黑暗中呆站着,不能理解自己的对手去了什么地方。

“安安,除了这个出口,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能上去?”

“嗯...肯定会有的,只是...可能比较远?”

“我们换路走。”

“嗯,也行,跟我来。”

...

.......

................

“你...自己走路,没问题吗?”

虽然被美少女抱着赶路确实是种很新奇的体验,但...果然还是太怪了!!!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我我我我完全没问题的。”

嗤————

图书馆中刚刚有些瞌睡的罗莎,突然被身边烧开的咖啡壶惊醒。

“诶?奇怪,这回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快了?”

————————

重新回到熟悉的地面,谢秋铭揉了揉发烫的脸颊,隐约感觉和歌的嘴角似乎上扬了几个像素点。

情况有些改变,这样的场景似乎很眼熟?

嗯唔嗯唔~~

不要乱想不要乱想,和歌总不会还把去夜市那次的事情记到现在吧...

嗯,一定是我反应过度了。

.........

重新回到看不到几缕光线的下水道,没有身后惊心动魄的脚步声,就连这如同泥沼的阴湿环境,都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

个鬼。

至少有老鼠在的地方,这儿就永远好不起来。

除了不时路过的小生物,闷湿的空气中唯一能听清的,是几人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异样的气味稀薄不少,但硫磺臭味架起的锅炉,却不遗余力烹炖着余下的星星点点,盛夏的暑气从不吝啬宣传。

“那个...”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谢秋铭碰了碰鼻尖,没话找话的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和歌眼中的火焰,很好看呢。”

“诶?”

“嗯嗯,就是每次和歌要战斗时,呼啦一下,燃烧起来的那片颜色....”

“唔.......就像,就像是展翅的鸟儿?”

完蛋,你又在说什么啊谢秋铭,这么尴尬的话题方式也就只有你能提出来了吧。

“嗯...鸟儿么.......”

和歌认真的思考了下,随后摇了摇头。

“我,我早就不是鸟儿了,硬要说的话,也只是闹钟里的那只布谷鸟,靠齿轮和法条安安静静的跟着指针走动着。”

“为什么会这样想————”

“嘘~”

安安竖起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噤声,谢秋铭闭上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不对劲,赶紧走。

她眨了眨眼,没有说话,示意二人不能再逗留下去了。

虽然之前和歌的攻击削断了“犬神”身上插着的大部分利剑,使其攻击性大大降低,但也让这家伙行动起来更加隐蔽,缺少了之前刺耳的噪音。

又是该死的安静,

老鼠过街,细碎的啮噬着残羹冷炙,大部分时间从没见过人类的这些生灵,只是夹杂着几分贪婪,好奇地注视着走过去的几人。

不知道是蟑螂还是其他一类的甲虫,嗡嗡振翅着飞入白天的午夜,与头顶管道中不时响起的可疑脚步声,撞在一起,

疑神?疑鬼?

城市发了炎,崩溃的淋巴系统清理不去的代谢废物淤积于此,形成了怡然自乐的生态圈。

肮脏与沉默并非难以忍受,压抑才是。

..........

.....

“它...”

谢秋铭有一次忍不住试探性的开口,见没人阻止才放心的说了下去:

“是不是...逃跑了?或许,其实那也不是鬼神呢?只是一只被圈养畸形的狼?”

“我不认为在整个东京市里,有谁能教会这东西害怕,它知道穷追不舍,也知道守株待兔,现在还玩起了消磨耐心这一手,这只怪物猎杀过的对象,顾忌比咱们加起来见过的人都多。”

每路过一个拐角,或是有岔道的路口,和歌一定会先让弗兰肯斯坦走在前面探寻道路。

或许正多亏了这份小心,在第四次绷带人走进阴影中的拐角处后,超过了十秒钟依然没有退出来的迹象。

“跑!”

静与动的切换在一瞬之间就已经完成,

心脏鼓动,高歌,眨眼间泵上了最高输血速度。

又是一次,近在眼前。

只是这一次,有心算无心。

“呼~”

汽油罐从头顶落下,精准的砸在了野兽的头上。

“轰!”

爆开的燃油的滋味并不好吃,尤其当它烧的其实是自己。

这家伙知晓他们所能去到的每一个地方,整个地下网络的气味地图储存在这家伙的嗅觉中枢当中,天知道这个怪物究竟在这里面呆了多久。

“晴子。”

“好。”

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吟唱的准备。

比起在底下,她到上面去后的作用还更大一点。

唔~

和歌踩住垂直的墙壁,以明显超越人类极限的方式左右横跳着,眨眼间飞奔到地面上。

“和歌,它没有追上来!!!”

安安指着远远退后到光线外面的“犬神”,那东西竟然少见的瑟缩了下。

果然,

怪物并没有得偿所愿的成功退回去,黑暗中一左一右两个身影爬出,拦住了这家伙退后的去路。

想跑么?接下来,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身份可就要换了。

和歌站在高处,盯着不断往后,瑟缩着退去的野兽毫无感情的眼神。

“准备,破开神隐!”

“早就,准备好了!”

——————————————

月下古池旁, 忽见有蛙跃身跳,水击一声响。

——————————————

“咕咚!”

突如其来的闲适感短暂的在肾上腺素中破开一个口子,让人忍不住昏昏睡去的静谧感泛开涟漪。

宛如有重物落入水中的空洞响声,水波跃起,空间破开,在那弯池塘的正中心,常世与真实短暂的接壤。

色彩退去,扭曲混乱的黑暗藤蔓般攀附向四周,将死寂的灰白色染开。

“........”

"........."

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心跳声都放慢了几倍。

“呜~——————”

“----------------”

“.........”

僵持着,冰冷着,像是真正的木头人一样。

思想在放空,人为的干预试图让大脑停止理解无法思考的东西,思维运转,阻塞,凝滞,最终,停止——————

在所有人眼前,“犬神”,那个被赋予了不死不灭特性的鬼物,不为枪火所惧,不被刀剑所伤,像个牛皮糖一样坚韧活着的那个鬼物,眨眼间失去了踪迹。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预示。

连半根毛发都没有留下,违反了规则的“犬神”,从存在上被直接抹除掉,一切与其相关的东西皆消失不见。

火焰静静燃烧着,舔舐着墙壁,失去了助燃物补充,微弱的明亮迅速的暗淡了下去。

.........

“我说,你们还记得,刚才追我们的是.......什么来着?”

谢秋铭询问的看向其他人,得到的只有安安脸上同样相似的疑惑表情,以及和歌的——————

“扑通~”

“诶诶诶!和歌你怎么了?!!”

幸亏两人一直站在一起,谢秋铭伸出手便将昏过去的和歌揽在怀里,如同用冰雪雕刻出的女孩安静的伏在她的肩上,呼吸安稳而匀称。

“应该是,还没修养过来,消耗太大了。”

不知道何时靠过来的罗莎撑着伞站在安安身边,耐心地解释道,吓了两人一跳。

“这小家伙,刚醒过来就非得往这边赶,拦都拦不住,不过,就结果而言,看上去也是个挺正确的选择呢。”

.......

.............

............谢秋铭点了点头,敲了敲手中的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抬头提醒道:

“那个,警官,出于我个人调查,建议本次调查做好准备。”.............

.........

早在早上还没有从警局出来之前,谢秋铭就已经在群里实时共享了自己的定位。

是因为在鬼神附近的磁场波动异常强烈,就像是在东吕家中那次,完全无法接收到外界所联络的信号,因此这次谢秋铭早早就做好了两手的打算。

定位显示的方位定格在她最后失去信号的位置,这也是和歌能够在失联情况下能够精准找到她的原因。

以及准时投掷下汽油罐的罗莎,也是因为“犬神”对自己狩猎的信心,远离后所导致的信号恢复。

不过嘛,时间,并无法确定。

因而,这次恰好救下的谢秋铭,不得不说,又是一次非常及时的巧合呢。

用罗莎姐调侃的话来说,

大概是因为两人之间心意相通,特别在乎对方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吧。

.........

“不过,”

确认了几个小家伙们都没有大碍,罗莎下意识的摸了摸安安的脑袋,扫视了一圈,疑惑起来:

“嗯?不是有个......叫长野警官跟着你们么?他先走了么?”

“啊!不好!”

长野警官还躺在下水道里。

谢秋铭终于想起被自己所遗忘的事情是什么了,在和歌斩断所有断刃后,她确实依稀记得有什么东西从身边滚了下去。

现在想起来,那好像就是长野川崎。

“嘶~等你们想起来......我...都要臭在下水道里了!”

长野川崎扒住井边,满头冷汗的从井中爬出,右肩处的地方,被血液浸出大片的红渍。

“你是空屿晴子,她是安安没错吧?”

“额,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唉!”

费劲爬上来的长野挥挥手拒绝了来自安安的搀扶,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

“看来我的脑子还没受伤,那.....奇怪......”

他试探的碰了碰肩膀上的伤口,随即吃痛的咧开了嘴:

“嘶————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来着.......?”

“........”

“大概...大概是松岛那家伙拼死拒绝逮捕,反抗造成的吧。”

谢秋铭模棱两可的糊弄过去,说实话究竟是什么连她也不清楚,被消除的记忆煞是奇怪,能够记得拼命地逃跑,能够记得和歌神祇般的降临,也能记得最后引来“静音”。

只是,完全对这一系列事情的主角没有了任何印象。

仿佛在那黑暗中匍匐的,始终只是不可视且不可言明之物。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个鬼神,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狼狈。

“嗯......好像...确实?”

脑袋比被卡车碾压过还要混乱,失血性休克造成的液压失常已经在疯狂的鼓动着他的耳膜,世界肿胀着,膨大起来。

“与其纠结这件事,还是先去医院要紧吧?”

罗莎走过来,看着长野肩上骇人的伤口,皱眉道:

“走吧,我开车来的。”

“嗯?”

刚刚回过头的安安突然疑惑的转过身,奇怪的盯着挣扎着爬起来的川崎。

他的眼睛......

.........

算了,应该是我压力太大看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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